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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2 / 2)

“你现在打车回来吧,叫得我头疼。”

“疯了么?五百多公里。”

“你不是想我?”

程逾白对风吐了口烟。

“一白。”

“在呢。”

“你真好。”

程逾白笑了。

后来徐清去问原星,原星声讨她对代理人漠不关心,他首页就有关于父亲和茶叶的故事,稍微用点心不难发现,难的是有本事买到这种茶叶,出手还一点不带含糊。

“施恩不望报,这位朋友对你很死心塌地嘛。”原星给她指了条明路,“我确定私下没有和他有过任何接触,至于茶叶,我只在独角兽论坛发过帖子托网友们帮忙寻找。”

徐清再翻自己的论坛主页,偶然发现一个五年前的粉丝,在她注册账号后三个月就开始关注她,五年间一直默默无闻,从不点赞和评论,却是可查见踪迹里浏览她主页次数最多的人。

五年间,两千八百多次。

也就是说,每一天至少有一次,他会去论坛看她。和她相关的社交圈,也有他的足迹。

徐清点进对方头像,是一张雪景。背景模糊,看不出地点。再进主页,没有任何动态,只两年前当她第一次跃入名人榜时,他发了仅有的一条动态,只有两个字——恭喜。

那句恭喜不足为道,淹没在当时数不清的恭喜中。

师母原来说,要看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不好,不能就眼前一两天看,往前看人品,往后看才是情意。

那个时候她确定他不喜欢她,没有好好看过他,论人品,他总是糟糕的,论情意也轮不到她。

以前不懂的事,现在回头看,年年岁岁,长长久久,居然每一天都有人偏爱。

很久以后她和师母说起这事,师母怪她太迟钝,一副与有荣焉的口吻说:“一白哪里用得着细看?他就是最好的孩子。”

师母太偏心,说话有水分。师母瞅瞅她的眼神就懂了,讲道理:“要不然我和老师也不会疼他和你这么多年,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你们说什么都对。

师母笑了,又对她说:“清啊,一白很疼你。也就你没看出来,当初你们那个试验班围着他打转的多少女生?他连名字都叫不全,身边朋友来来去去也就那几个,你在里头最特别,大家都对你好。”

“你想想看,为什么你是特别的?”

徐清这一晚睡得很好,徐稚柳夸她气色好。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笑说:“有吗?”

“有情人饮水饱,你昨晚没吃安眠药吧?”

“嗯。”

徐稚柳不置可否。

中午徐清约了以前的朋友一起吃饭,下午准备回景德镇。原星联系她,说手上有合适的项目,如果不赶时间,最好和他一起去见见甲方。

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明天我要回洛文文一趟。”

“怎么?”

“人事临时通知,我也不清楚。”

“那行,我就不多留你了,不过你要做好准备,以后可能要经常到处跑,工作时间需要你调整好。”

“行。”

回到景德镇天已经黑了,程逾白接到她和徐稚柳,没回一瓢饮,径自进了一家小院。小院在闹市深巷里,带一圈篱笆花圃,地面铺着鹅卵石,夹道种满粉色橙色各异的月季,往里看,灯色昏沉,曲径通幽。

有点像私房菜馆,又不太像,因为格外僻静,也没有人,只有一对中年夫妻在厨房忙碌。

见他们到了,夫妻俩在露台上支起小桌,把菜一一端上来。

程逾白和他们道谢,中年妇人亲热地拍他手臂:“和姨妈客气什么,你们吃吧,有什么事叫我,我和你姨父先去后面了。”

“好。”

程逾白指着巷子尽头外的一条小街说:“他们的店在那里,还要过去招呼客人。”

徐清看到桌上的菜色就明白了:“饭盒里那些菜是他们做的?”

“嗯,我姨妈厨艺很好,早年在国宴待过,后来嫌弃总厨做菜不精细,就自己回家研究,慢慢练出了手艺。”

程逾白把藤萝架上的灯串打开,一时间满园华光。他搓开筷子,递给徐清,又多一双给徐稚柳,问:“上次的饭菜合胃口吗?”

徐稚柳说很好,徐清替他转达,“他特别喜欢。”

“以后常来。”

徐稚柳打趣徐清:“沾你的光啦。”

徐清斜他:“才不是,我沾你的光。”

她时时刻刻想向他证明,他也是程逾白的好朋友。程逾白确实唏嘘而感怀,才托姨妈准备了那些,看他们让不停,笑道:“你们就别推来推去了,我沾你们的光,行吗?”

他开了瓶酒,几人就着月色夜话,徐清作传声机,听他们聊釉上彩,釉下彩,青花料,模具店,也格外有意思,每一次转述都是一次新的学习机会。

新旧的对话,原来并不如她想象中冲突对立,反而像一杯温水,不动声色,慢慢注入光和影,继而被岁月有棱有角地包容,逐渐变成斑驳的城墙,老旧的码头,新的城市地标,未来的陶瓷科技。

他们聊民国时期的瓷业改革,程逾白说,“取消窑禁,实行工资制,缩短窑弄,成立陶业维持会,是一次伟大的革新。”

在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那些陶瓷人化身一炉炉火,为守护和延续千年的国家财富而不停歇地努力。在这个和平年代,衣食无忧,经济腾飞,更应为瓷业发展而注入心血,将这颗星火传递下去。

徐稚柳放下筷子,仔细聆听,偶然开口,亦滔滔不绝。

程逾白肯定了柴窑的科学,虽然近些年来随着城市规划,社会进步,柴窑逐渐被抛弃,但它根据不用窑位的温度烧制不同品种的陶瓷,出青率高,这一点是极为肯定的。

他肯定了那个时代陶瓷人的智慧,肯定了下层阶级的劳动与付出,肯定了历史洪流里不为人知的献生与屈辱。

虽然他们不能面对面直接交流,但他们完全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就像徐清说的,程逾白是他素未谋面的挚友啊。

这一夜徐稚柳心怀震荡,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