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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一斛珠第五折上(2 / 2)

  “不错,陛下此刻确实已经醒转,只是仍旧龙体欠佳。”那女官微微低着头,将手中捧着的一张青纸奉上,“陛下本已写下了交与中书省的文书,只待他们起草诏令便可封殿下幼子为王。然而病中难免笔迹缭乱,故而需得殿下抄录一番。”

  “哦……封王……”太子思维一片混沌,全然不及细细思索女官的话语,只是囫囵地听见了“封王”二字,“好……”

  一旁早已有宫婢在书桌旁磨好墨,服侍着太子起身,将狼毫塞入了太子手中:“殿下可要快些,一会儿便得转交中书省了。”

  女官亦是催促了几句,太子一时也不及再细看青纸上的内容,拉过一旁的白纸便依样抄录了起来。

  他浑然不知,当皇后真正使出杀手锏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这般神智不清、任人摆布了。

  恍惚之间,太子见得那女官似乎抿着唇,轻轻地牵了牵嘴角。

  ……

  十月,韦后称上不和,呼太子入朝。既至,后不见,置于别室,遣婢赐以酒枣,逼饮醉之。又使左右作书草,若祷神之文,有如太子素意,因醉而书之。令小婢以纸笔及书草使太子书之。太子醉迷不觉,遂依而写之。

  ——《十二国春秋·前宁卷》

  ……

  早晨之时,风茗尚在梳妆,便听得了这样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在昭阳宫闲来无事的宫婢们之间传扬开来:太子觐见陛下后用过了御赐的酒食,醉后写下了大逆不道的反书,如今已被羁入宗正寺留待发落。

  “怎么可能?”风茗一惊,兀自思索着,“近来太子行事谨慎,即便是遭到东宫属官多次劝诫,也不曾踏出东宫依例向含章殿请安,怎么今日偏偏掉以轻心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也明白向宫婢打听这样的问题必然不会有结果,便索性动身去寻找玉衡。

  但走遍了昭阳宫,她也没有瞧见玉衡的身影,倒是在路过正殿时无意听得了几句明仪太妃与谢小姐的话语。

  谢小姐的语气听来似乎很是忧心:“姨母,宫中有此剧变,可会……波及到我们?”

  “不必害怕。”明仪太妃倒是一贯冷静,其实在风茗对她并不算很多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这槁木般的冷静,“朝中大多人,包括她的左膀右臂,都不愿废置太子,长秋宫敢如此作为,只怕是另有倚仗。譬如……你堂兄手下的那一支人马。既然是你的堂兄,你还担忧什么呢?”

  “姨母教导得是。”

  “即便真有什么意外,孤这昭阳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

  接下来的话语低得分辨不清,风茗也不敢多留。只是她隐隐觉得,谢小姐的担忧似乎并未因明仪太妃的这番话而散去,反倒是似乎更多了些……恐惧?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再多做猜测,一时也只能回到了自己的暂居之处等待玉衡回来。

  而这一等,便是到了接近晌午之时。

  “玉衡?你怎么穿着……”听得有人推门而入,风茗循声望去,不免有些惊讶,“宫中女官的衣服?”

  “一些琐事罢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玉衡笑了笑,随意地在床榻边坐下,将袖中藏着一张青纸递给了风茗,“不妨先看看。”

  风茗见她自顾自地倚着床榻微微阖眼休憩,姿态散漫,将原本规整的女官襦裙也穿出了几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意味来,心知她一时也不会再说更多,便展平了纸张仔细地阅读起来。

  只见那青纸上分明写着一番大逆不道之言:

  陛下宜自了,不自了,吾当入了之。中宫又宜速自了,不自了,吾当手了之。并与顾妃共要,刻期两发,勿疑犹豫,以致后患。茹毛饮血于三辰之下,皇天许当扫除患害,愿成,当以三牲祠北君。

  “这便是太子的……反书?当真像是醉汉呓语的口吻。”风茗读罢纸上的文字,神色不禁有些凝重,“看来要遭殃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他的生母顾昭仪。”

  玉衡这才睁开眼来,潋滟的眸子里分明流转着嘲弄的笑意:“那位向来是奉行斩草除根之理的。”

  风茗摇了摇头:“但我听闻太子应对长秋宫素来谨慎。”

  “确实谨慎,他的幼子染病初时长秋宫便派人前去探视,含章殿那边也数次宣召,但他无一例外地推辞了。”玉衡的笑意有几分诡秘,“可到了昨日傍晚,一听闻含章殿病重,太子竟是不觉得突兀,此后更是上书请求今日面圣——你猜,这会是为什么呢?”

  “总归不会是真的担心什么。”风茗轻笑一声,“我可猜不到,不过想必你所谓的监视昭阳宫动向……只是个幌子?”

  “聪明。”玉衡依旧笑着,直起身来附耳低声道,“太子在东宫祭神,却并非是在求神保佑儿子的性命。”

  风茗悚然一惊,低声惊呼:“巫蛊之术?这些日子你不在昭阳宫时,便是在调查这些?你在这其中究竟是……”

  玉衡抬起手来,笑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风茗心中一冷,立即明白了过来。长秋宫只怕是在探得这样的消息后将计就计,宣称帝后染疾,令太子误以为巫蛊当真有效,惊喜之下,自是降了戒心并且有意前来确认一番。

  而玉衡如今做得这般打扮,谁又能说,她全然不曾参与今日清晨的收网呢?

  风茗沉默了许久,不打算再与她继续这一个微妙的话题:“今早我路过正殿时,隐隐听闻谢小姐对这场变故颇为忧心。”

  “她么……”玉衡亦是略做思忖,答道,“倘若谢徵那边没有变故,那么她的事情,或许很快便会水落石出了。”

  “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