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厨二病、邪气眼,又有些电波的女孩子。
这就是我女朋友,名为黑猫的女孩的个人特质。
不过再怎么样,这种玩笑也太夸张了一点。
——说什么「和学长分手」嘛。
自从听见那个预言之后,已经又过了好几天。其实那天之后的事情,我几乎都没有印象。烟火大会的那天晚上——当场和黑猫分手(当然指的不是解除恋人关系)——之后,回到家里传了封简讯,我大概只记得这些事情而已。
「你刚才是开玩笑的吧?」
——但这封简讯却完全没有获得回应。
黑猫除了没有回讯息之外,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什么《命运纪录》嘛,可恶……」
那当然只是比较过分的玩笑,难得暑假还剩几天,打电话给她约好下次约会的时间吧。
虽然心里有这种乐观的想法,但我无论如何就是没有办法打电话给黑猫。于是我便带着这让人痛苦的烦恼,度过了好几天的时间。
至于我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呢,其实我都在看书。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坐在桌子前面用功可以说是逃避现实最快的方法,而且我也和黑猫约定好了。
「因为和黑猫交往,害高坂京介没考上大学」——我心里早已决定,绝对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讲出这种伤害黑猫的台词,于是便赌上了自己的信念。
何况眼前的这个烦恼只要时间经过就能够解决,应该不至于演变成太大的问题才对。
「——新学期应该就能见到黑猫了。」
所以我也不用拼命到处去找她。
我是这么认为的。
暑假结束之后,新学期开始了。早上去学校的时候,我便在人群里寻找黑猫的身影,但最后还是没能见到她。虽然没约好一起去上学,但从上学期开始,我们很自然就有了彼此调整时间一起去学校的默契。
但现在却遇不见她,难道说……她是在躲我吗?
老实说我真的觉得十分难过——不过我还是强打起精神,在休息时间朝着一年级的教室前进。还是得见面详谈,才能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下定决心之后便往一年级教室里头看去——但是……
……黑猫却不在教室里。难道说新学期才刚开始就请假了吗……?
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我只好对濑菜这么问道:
「——五更她今天没来学校吗?」
我这么问完后,濑菜的回答却远远超出我的意料之外。
「高坂学长——你在说什么啊?她怎么可能会来呢——」
「因为五更同学她已经转学了啊。」
那是交织着寂寞与愤怒的语气。
请别让我想起这种痛苦的事好吗?我同时也感觉到回答里隐含这种责备的意思。
「……啥?」
当然我还是不了解这回答的意思,脑袋陷入极端的混乱。
「……转学?啥?咦?那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学……学长?」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为什么——」
「好……好痛……请冷静一下好吗!」
被大声斥责之后,我才终于回过神来。我放开紧抓住濑菜肩膀的手向她道歉。
「对不起……」
「没关系……不过,照这个样子看来,学长应该完全没听说有这回事吧?老实说……我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这确实很像她会做的事情……」
总之我们先到别的地方去吧。
忽然来到一年级教室并且开始大叫的三年级。这样的光景实在太过引人注意,所以现在还是按照濑菜的提议去做比较好。
话说回来,她原本就是个很重视外界眼光的女孩子。
接着我们两个人便来到校舍后方。同时也是——黑猫向我告白的那个地点。
我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种巧合。
「我再说一次——」
走在我前面的濑菜停下脚步,一边回头一边这么说道:
「五更同学已经转学了。」
「我怎么都没听说有这件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吗?」
「是的。」
我为了确认而重复问了一次之后,濑菜的眼镜深处已经渗出泪水。
要好的朋友就这样转学了——我想她应该很难过吧。
「不是什么错误的消息……?」
「你很罗唆耶,学长。」
她没必要对我说谎到这种程度。这么说来……难道是真的?
黑猫她真的——转到别的学校去了?
「为什么……都没有说一声呢?」
这句话是指黑猫没有跟我说转学的事情,但濑菜似乎以为我是在怪她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因为我以为学长你一定知道嘛。因为你是五更同学的——男朋友啊。」
…………好痛啊。
这句话狠狠剃痛了我。
「那家伙和你一起制作的游戏怎么办?」
「只有先中断了。五更同学她要转学的事情,我在暑假之前就已经听说——所以便决定一起制作能在暑假当中完成的游戏。」
「放暑假之后——我和濑菜也参加了他们的制作。」
「那你和濑菜两个人制作的角色扮演游戏呢?」
「目前先暂停。因为想先把射击游戏完成,将一部分工作告一段落。」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
「这样啊。竟然——是这样吗?」
「……学长,你不要紧吧?看起来好像快死掉了一样耶。」
「……没关系。我不要紧……」
至少现在还过得去。虽然头晕得很严重……但脑部还没理解整件事情,所以还撑得下去,
再过一下子,等到完全了解黑猫已经转学了这个事实之后——必然会有很恐怖的后遗症一口气朝我袭来才对。
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难以相信黑猫已经不见了。
所以我无法向任何人确认这件事情。
在我亲眼确认过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件事的。
就算我被甩了也没关系。我当然不希望被甩,但那还没关系。因为就算是这样——也还能见到黑猫。虽然不再是恋人,但还是能跟大家聚在一起,共同度过开心又热闹的时间。
但是——
「但是呢!黑猫!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呢——!」
一到放学时间,我马上就冲了出去。我的目标当然是黑猫家。我就是在那栋残留着浓厚昭和气息的温暖房子里,与黑猫的妹妹们变得熟识。
我一边跑,一边在内心的某处这么想着——黑猫不见了这件事,绝对只是某种误会。她今天只是刚好因为感冒而休息。直接到她家里,她一定会一边说出——「……笨蛋,你来干嘛?你这死人类,我应该已经说过要和你分手了吧?」这种恶毒的话,然后出现在我眼前。
因为她的身影还深深烙印在我眼睑里面。
她怎么可能会——就此消失不见呢?
「骗人的吧……?」
我一来到黑猫家,就只能呆呆地僵在那里。因为我所见到的,是一栋无人居住的空屋。一见到门牌已经被拿掉,产生动摇的我便急忙跑到里面去。
「抱歉!有人在家吗——」
就算在玄关大叫,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原本放在玄关前的鞋柜也已经消失。
我犹豫了一阵子后,便擅自进到屋子里去。我跑遍了客厅、厨房,以及——黑猫的房间。
所有的家具都已经消失。无论是和黑猫一起看maschera的电视、珠希用来睡午觉的坐垫,还是桐乃送的梅露露DVD BOX——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不见了。
那个温暖的空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成为寂寥空壳的房子被留了下来。
「………………哈……哈……」
终于开始有实际的感觉。
黑猫已经——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唉……」
我一回到房间里,马上整个人倒在床上,然后就这么趴着——开始尝试打电话给黑猫。——别接。拜托千万不要接啊。因为就算她接电话,我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和学长分手。
也就是说——我被那家伙给甩了对吧?
前几天就应该要面对的问题,我到现在才考虑了起来。
总觉得应该不是这样。或许这只是不愿面对现实的男人,那一点点可悲的想法罢了——
但黑猫她曾经喜欢过我。不对——应该说现在也还喜欢我。这点我是很有自信的。
我会永远喜欢你。
之所以会和黑猫交往,就是因为想回应那家伙专一、毫不掩饰且强烈的感情。可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家这样需要。我当时真的高兴到快要疯掉了。
黑猫当时所说的话绝对不可能有任何虚假。
是因为要搬家到很远的地方——所以才跟我分手吗?
不,也不用因为这种原因分手啊——明明还有远距离恋爱这种方法——
那么——是交往之后开始对我厌烦了吗?
这就有可能了——
两个人一起度过了夏日。暑假的每一天都是那么快乐。
我们遵照黑色预言书《命运纪录》,进行了好多次约会。
——和学长约会。
——让学长了解我。
——请学长来我家。
——到学长房间去玩。
——让学长来我房间。
——和学长去游泳池。
——和学长去看烟火。
除此之外,还做了许多事情。它们全都是我一辈子的回忆。
我和那家伙一起度过的日子,让我更加喜欢她了。
但是——或许她不是这么想吧?
和我度过了这些日子——黑猫对我可能已经幻灭了。
——和学长分手。
我糟糕到让她自己写下这样的命运。
也让她「我会永远喜欢你」的那句话变成了谎言。
「但是……我不觉得有哪里失败了啊……」
最后竟然是坏结局。原本还以为是好结局——结果却一口气掉进了无底深渊。
虽然感觉有几个没注意到的问题点,但这时候的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深入检视这些问题。我失去了所有动力,像个空壳般陷入了睡眠。
在黑暗的房间里醒过来之后,发现时间已经是深夜。时钟的指针表示现在是凌晨一点。
「……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亏我竟然还睡得着。明明才刚被喜欢的女孩子给甩掉而已——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这忽然浮现的台词,让我不禁露出了苦笑。喂喂京介……难道你认为还有救吗?黑猫可是什么都没说就转学了唷?而且也跟你说过要分手了对吧?
虽然心里不断这么自嘲,但脑袋当中却重复想着「该怎么办才好呢」。
就像在数羊,又或者像在念咒文那样,淡淡地、呆呆地数着。
……该怎么办才好呢——
「现在不是想怎么办的时候了!」
我这个大笨蛋!
我迅速从床上弹了起来。
我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啊!竟然没注意到最重要的事情!
说起来……说起来!黑猫她不见了这件事—
桐乃她知道吗?
「嗯~~~~~~」
我用力搔着头。意识一口气清醒了过来。用头撞了一下墙壁——接着再次拿出手机。
我很想找人听我说说话。已经没办法再继续自己一个人思考下去了。
「只要觉得痛苦,不用客气,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唷。」
我记得青梅竹马曾经对我说这句话,于是我便从手机的快速键里叫出她的号码。
「不行……」
我啪叽一声阖上手机。
那间房间并没有上锁。可能是今天晚上刚好忘记了吧?
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转了一下门把,门马上伴随着低沉的「叽」一声轻易地打开了。
如果门上锁的话,那么我应该就会回到自己房间打电话给麻奈实了吧。
……好暗哪。
看来里面的人已经睡了。于是我在不知不觉当中蹑手蹑脚了起来。
悄悄接近床边,一张安稳的睡脸马上映入我的眼帘。
对方睡在这里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我一看见她的脸却还是感到心跳加速。
「……桐乃。」
——睡美人。我脑袋里马上浮现这个印象,看来我妹控的症状真的很严重啊。
那是一张让人不忍将她吵醒的睡脸。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这家伙如此毫无防备的模样了。
忽然涌起一股胸口纠结在一起的怀念感。
「………………」
我犹豫了一阵子后,还是戳了一下那看起来相当柔软的脸颊。
「唔姆……」
没醒来吗?看来力道太弱了。
「真是,睡觉的时候看起来那么——」
当我没说。
我接着把妹妹的棉被拉开。
——还是没起来。睡得真熟。照这样子看来,就算我揉她的胸部应该也不会起来。
「……………………」
这阵沉默真的没有特别的意义,请大家不要胡思乱想。
「好吧!」
我下定决心后,把脸移动到妹妹上方。虽然不可能像某个人一样整个跨坐到人家身上——但我就像要唤醒睡美人的王子般,由正面凝视着妹妹的睡脸。
当然我不是要亲她,只是想要拉她的脸颊好让她醒过来……但这时候却发生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嗯嗯……」
睡昏了的桐乃,竟然将手臂绕过我的脖子。
——啥?你啊,别……
「呜嘻嘻嘻……小雅~~~❤」
桐乃抱紧我。
「喂……喂……」
我不是小雅啊……
我整个人慌了手脚。不但被睡傻了的妹妹抱住——而且还……
「嗯~亲亲❤」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刚刚刚……刚才好像稍微碰到了?这……这样很糟糕吧?
「笨蛋——快……快起来啦!」
在快要被亲到的姿势下,我拍了拍她的脸颊。
当我连续轻拍了好几下她的脸颊之后,好像终于有了效果。
「好痛……怎么了?呜咿?」
桐乃不停眨着呆滞的眼睛……
「什——什!」
发现在超近距离之下抱住的人是我之后,她马上瞪大了眼睛。
啧,被她大叫出来可就糟了!于是我立刻捂住妹妹的嘴巴。
「呜咕!姆——!姆——!」
「安静一点……!你以为现在几点啦?」
「姆——!姆——姆——姆!」
妹妹反而加强抵抗的力道。
「给我乖一点啊,臭丫头……!」
深夜一点偷跑进妹妹房间,然后趴在妹妹身上,当她要大叫时还捂住她嘴巴,要她「给我乖一点」的哥哥。
现在回顾当时的情形,才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强暴犯一样。
也难怪桐乃会那样奋力抵抗了。
「姆——!姆——姆——!」
「你……你别搞错了!桐乃!你现在对我有很大的误会……!」
「姆——!姆姆姆姆姆!」
别哭啊!
「听……听好罗?我马上放开你,但你千万别大叫啊!绝对不能叫喔?」
「姆呜!姆呜!」
桐乃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好……」
于是我便松开捣住桐乃嘴巴的手。
「竟……竟然夜袭自己的妹妹——?」
「我都说不是了!太大声的话爸妈会听见的!」
「但……但是!」
「拜托。我有严肃的事情要找你谈……」
「趴在妹妹身上,还用那种表情……」
我不管桐乃怎么说,直接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自己还不是跟我一样?」
一年多前的那个时候。
听见我说这句话的瞬间,桐乃吓了一大跳。接着我们便互相凝视了一阵子……
「啧……」
最后桐乃像是放弃挣扎般把头转到一边去。
「……那你先下去。」
于是我便按照她所说的,慢慢从桐乃床上撑起上半身。看来她是准备要听我说话了。当我准备要打开房里的电灯时……
「别开灯……」
「为什么……」
「这样也可以说话吧?」
「是没错啦……」
「……我头发乱七八糟的,而且也没化妆……你体贴一点好吗!」
桐乃这么嗫嚅道。
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在意的嘛。算了,如果这是你的要求,那我当然也就照办了。
「那……到底什么事?」
桐乃这么催促着我。
我早已决定要讲什么话了。
「——我想做人生谘询。」
「——你的问题,我知道了。」
桐乃静静听我把话说完。至于黑猫转学了这件事情,她表示「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话,黑猫应该也没有跟沙织说才对。
黑猫就这样瞒着我们自己消失了。
就像觉悟自己即将死亡的猫一样。突然问消失无踪了——
「那只臭猫……忽然不告而别……到底是在做什么?真搞不懂她……」
桐乃说完狠狠咬着牙根。黑暗的房间里充满了她勉强压抑下来的怒气。
这时桐乃坐在床上,我则是蹲坐在地板上。
黑暗当中,妹妹敏锐的目光贯穿了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才会找你商量啊。
但桐乃只是冷冷回答了一句「这样喔」。可能是对我这个没用的哥哥感到失望吧。
不对,这也不是今天才这样了。这家伙一直以来——都对我感到很失望吧。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桐乃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似乎正在想着什么事情。
「我说啊……」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有继续下去了。由于房间里实在太暗而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她似乎正在犹豫。
不久,桐乃深深吐了一口气,开口这么说道:
「我问你一件很重要的事。」
「……」
「你喜欢那个黑漆漆的吗?」
「嗯嗯——」
「……就算她对你做出这种不知所谓而且又过分的事情……也还是喜欢?」
「——嗯嗯,是啊。就算现在也还是喜欢。」
连我自己也很惊讶,竟然如此轻易就能这么回答。
但妹妹却一直没有回答我。
「是喔……」
这冷淡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刺痛了我的心。
我的眼头开始发热。
可能是因为把自己的心情说出口之后,再度意识到目前的状况了吧。
还是说……
「呜……呜……」
我无法停止自己的呜咽,温热的眼泪也跟着不断流出来。
真的很丢脸,但是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身体的热度变成眼泪不断落下。
房间里的冷气其实并不强——但我却觉得相当冷。
甚至已经冷到快要结冻了一样。
老实说,我可能只是想在某个人面前暴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而已。所以才会想找这个在身边的家伙。所以才没有打电话给时常帮忙我的青梅竹马,而是跑来跟隔壁房的妹妹哭诉。
「不……不要哭啦。」
忽然看见哥哥在眼前哭泣,连桐乃也吓了一大跳。她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来,擦一擦。」
犹豫了一阵子后,桐乃把睡衣的袖子伸到我脸上来。
我的眼泪立刻被吸收而消失不见。原本狂乱的心也渐渐稳定下来。
「谢啦……」
我用鼻塞的声音说着。
可能是受不了我的狼狈样吧,桐乃「呼……」地一声叹了口气。
「你啊。稍微往后转一下。」
「咦?」
「……照做就对了。」
在微暗的房间里,我的视线因为眼泪而模糊。
明明桐乃就在我身边,但我却看不到她现在脸上的表情。
「……这样吗?」
我慢慢将背部转向妹妹。
「嗯,就这样。」
「…………?」
我等了一会,但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桐乃……?当我想要回头时,脖子忽然被人从后面紧紧勒住。
「呜咿!干……干什么啦!」
「别转过来!不是说过要你面向那边吗!」
「还……还不是你忽然勒住我的脖子……」
「少……少罗唆!因为看见你的背部,忽然火大了起来啊!」
这是什么理由!
「转过去啦。快一点——」
「…………」
是是是,我一边这么答应一边照着她说的去做。这家伙……应该不会再勒我的脖子吧?
但是,妹妹的手没有再次放在我脖子上。取而代之的是……
——咦?
背后忽然有种柔软的触感。
那是一个温暖的拥抱。桐乃整个人靠到我背上来了。
「你……你……」
我由于太过惊讶而全身僵硬——当我准备挣扎时,头顶被「啪啪」打了两下。那像是在告诉我「别乱动,乖乖坐好」一样。
于是我放松力道,身体任由妹妹摆布。
「打起精神来嘛。」
桐乃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并且轻轻摸着我的头。
之前妹妹在网聚里遭受孤立时,我好像也曾经这样安慰过她。
——你很努力了。
「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现在我们两个人的立场已经对调过来了。
妹妹正在安慰我这个哥哥。
「就算哥哥再怎么没用、就算大家都放弃你了,我也还是会待在你身边。我会一直替你担心并且给你忠告。」
真不好意思。虽然觉得很害羞,但又有种非常可靠,比任何人都安心的感觉。
「——所以,打起精神来嘛,哥哥。」
这种感觉或许可以称做家人的羁绊、血缘关系或者是兄妹爱。但其实名称根本不重要。反正不擅言词的我,本来就无法确实表达出现在的心情。
只不过……只不过……呢……
「……谢谢你啊,桐乃。」
妹妹确实拯救了我。
我又因为与刚才不同的原因而热泪盈眶。
「你的身体好暖和喔。」
「咦?笨……笨蛋!」
桐乃这个时候才因为这种姿势而害羞,开始辩解了起来:
「……妈……妈妈她……在我因为输掉比赛而难过的时候……都会这样抱住我。我可没有其他的意思唷。」
「这样啊。」
「嗯。所以你别再乱说话了,知道吗?」
「……知道了。」
桐乃明明觉得很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靠在我身边。
继续紧紧抱着我。
她帮忙温暖了我已经冰冷的心。
黑暗当中,我们两兄妹就这样靠在一起。
由于我的眼泪一直停不下来,所以也觉得脸能不被看见真是太好了。
……虽然桐乃早就知道我在哭。
虽然早就将我丢脸、软弱的一面全都暴露在这家伙面前了。
我的弱点已经被妹妹所掌握。在她面前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一切都已经太迟。
就这样维持这个姿势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
当我终于停止流泪时,桐乃忽然开口这么说道:
「那个……」
「咦?」
「你不是说过……如果我真的交男朋友……你就会哭吗?」
「……嗯嗯。」
「那么……如果我真的有喜欢的人……然后也和他交往了……但是那个男朋友把我给甩掉后又不见……而我一直哭的话……」
你会怎么做?
桐乃用温柔的声音这么问道。
「这个嘛……」
「啊,算了,还是别说吧。答案我早就知道了。因为我们是兄妹嘛——没错……我看——你大概也会这么做对吧?」
「啊啊——真是的——受不了,真是拿你没办法。」
桐乃模仿某人的口气,故意这么抱怨着。
她将原本靠在我身上的身体移开,绕到我正面来。
就像过去要别离的时候一样——脸上露出一种下定决心的笑容。
「京介,就交给我吧。」
隔天——星期天。
我和桐乃一起搭乘往西部前进的新干线。这件事情我们没告诉沙织。如果是可靠的伙伴沙织·巴吉纳也就算了,但我们实在不想让上次已经因为「冒牌男友事件」而担心受怕的槙岛沙织再度受到打击。我想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大哭并且引发胃溃疡。
原本打算明天到学校之后询问黑猫转学到哪所学校去,但最后却发现不用这么做。因为我们很轻易就推测出黑猫目前的所在地了。
由于黑猫一直不愿意与我连络,桐乃只好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与她连络——
结果她虽然没有接电话,但一大早就传了简讯给桐乃。
「你现在在哪啊?」
「视线被『白色阴暗』笼罩住了。」
黑猫回传的简讯里,附有表示她现在位置的地图相片。
好像是最近手机都有的GPS功能。
……黑猫她为什么会传送这种资料过来呢?
「不行,之后就完全没有回应了。」
坐在我旁边紧盯着手机看的桐乃,发出啧一声之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那个邪气眼电波女……什么叫『白色阴暗』啊?拜托说国语好吗!」
那家伙传的简讯总是不容易理解,但她也不是故意在恶作剧。虽然文字叙述总有点奇怪,但那家伙是很认真地在打这些简讯。
说起来……之前把我叫到校舍后方的简讯也同样是意义不明。
「我去留学的时候……大家也是这种心情吗……」
桐乃忧郁地叹了口气,低头往下看去。
黑猫传送过来的地图,上面标示着某市的温泉街。
可能因为是平日吧,目前看起来还不是很热闹。这个被群山环绕的观光景点空气实在非常清新,如果是晴天的话,景色一定会更加漂亮吧。
感觉就好像麻奈实会在附近走动的样子,算是我相当喜欢的地方吧。
如果不是这种时候,我一定会沉浸在悠闲的气氛当中。
「——搬到这种乡下地方来,那家伙真的能适应吗?」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受不了。没办法去秋叶原,也没有千叶和M X电视台。」
住在关东的御宅族们,似乎都因此而被绑在居住地了。
对了对了,至于黑猫简讯里写的「白色阴暗」究竟是什么,一来到这里就知道了。
由于这里是温泉街,所以到处都是带着硫磺味道的热气。
这时候加上原本就有薄雾的阴天,使得从山上往下看的景色可以说是一片百茫茫。
「嗯……我们虽然已经到了,但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
「你啊……跑到美国来接我回去的行动力究竟到哪里去了?」
你说的没错。那时候我的干劲根本就是异常。
这次的状况明明很类似,但我却完全提不起劲来。虽然靠着桐乃才好不容易恢复到能行动的状态——但我也知道,自己身边一直缠绕着一股像要跳楼自杀的气息唷。
被休掉的男人带着自己的妹妹,哭哭啼啼地跑来找老婆回家。
我目前的情况大概就是像这样吧。
「你啊——明明别人遇见危机时能拼命去解救,自己遇到问题时却这样软弱无力?」
「……或许吧。」
「啧……稍微反驳一下好吗!」
桐乃因为我的骂不还口感到无奈。
「算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你是妹控呢。那么……你就在这里等吧。」
「你……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打探消息啦。」
桐乃把手机上的黑猫照片拿到我面前。那是网聚的时候,桐乃、黑猫以及沙织三个一起拍的照片,这可真令人怀念。
「那家伙这么显眼,又长得满可爱的……如果人在附近的话,或许有人看到她对吧?」
「原……原来如此。」
「那你就在这里等吧。不要到时你也走丢了,还给我多添麻烦。」
说完之后,桐乃便走进附近的商店。
GPS总是会有误差,所以不能保证黑猫一定是从这个地方传简讯过来的,不过目前也没有别的方法。应该说,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黑猫为什么会转学?
黑猫为什么什么都没告诉我们?
黑猫为什么表示要和我分手?
黑猫为什么会在这附近?
好几个「为什么」不停在我脑海里盘旋。
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想到的是黑猫一定搬到这附近来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也太远了吧……」
虽然靠着桐乃的行动力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但是,真的太远了一点。
看来已经很难像以前那样,大家聚集在一起玩游戏了。
或许被黑猫甩掉的我,现在还有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天真,但要谈远距离恋爱的话,应该会很辛苦才对。
两个人将会很难见面。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对情侣却有相当大的影响。
我现在真的很尊敬全世界谈远距离恋爱的情侣,也真心为他们加油。
我确实感受到未来覆盖了一片黑暗。
「喂,要走罗——」
桐乃的声音就像划破黑暗的刀锋般,将我由阴沉的思考里拉了回来。
「那边的店里有人看过那个黑漆漆的。那家伙果然在这附近。」
「你今天真的很靠得住耶。」
照这个样子看来,只要跟着桐乃应该就能再次见到黑猫了。
握住我的手后不断往前进的桐乃,忽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我不是说过交给我就对了吗?」
桐乃小姐真是太帅了!我几乎都快为你着迷了啦!
我们在温泉街里到处走着,寻找黑猫的身影。在不停下脚步的状况下,我对着桐乃说:
「但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能找到目击者。可能哥德萝莉真的很显眼吧?」
「那家伙今天可能没穿哥德萝莉服唷。」
「为什么?」
「我一开始打探消息时一直强调穿着黑色哥德萝莉服……但好像没人有印象。但拿照片给人看之后,就有人说『我有看过这女孩』。」
「这样啊……」
那今天的服装可能是「白猫」或「神猫」罗。不论是哪一种,反正她没穿黑衣服——由这个方向去找可能比较容易有线索。
现在想起来,黑猫服装的变化真的很少。
我们不断让街上的行人看照片,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寻找黑猫的身影。
这条满是土产礼品店与餐厅的街道上,看起来尽是相当有年代的建筑物,一个不注意就会忘记自己生活在现代社会当中。
于是,我们就这样找了两个小时左右…,
正当我准备跟桐乃说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的时候—
「…………你……你们……」
我们和黑猫相遇了。
那是在离开建筑物群数步距离的地方。前面是一片笼罩着薄雾的浓密森林。
由山间道路走出来的黑猫正好遇见了我们。
我一瞬间还以为认错人了。因为黑猫身上穿的不是过去那种有特色的服装,而是我第一次见到的运动服。不过,我怎么可能会认错自己喜欢的人呢?
「黑猫……」
与单方面表示要分手的对象再次相遇,让我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狼狈地僵在当场。我就像心脏被人捏着一般,站在现场一动也不动。而黑猫虽然传了那样的地图——但照她的反应看来,应该也没想到会和我们在这里再次相遇吧。
她只是用熟悉的,没什么感情的表情瞪大了眼睛而已。
唯一没有停止动作的人是桐乃。而且还不是没有停止而已,她一看见黑猫,花了一秒钟左右的时间来判断情势,接着马上就飞扑了过去。
她扑过去之后——马上用双臂抱住眼前这名比自己瘦小的女孩子。
「什……你……你……」
「抓到了!你啊!你这个人啊——」
「喂……喂……!」
虽然我准备阻止忽然开始拉扯的两个人——但根本没这个必要。
桐乃放弃紧抱对方的姿势,改为用力握住忽然消失的朋友——黑猫的手。
「……不会让你逃走了。」
「……我不会逃。这样很痛,不要握那么大力好吗?」
黑猫像放弃挣扎般叹了口气。她瞄了我一眼后,再度对着桐乃说:
「干嘛……?你们大老远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啥?你还敢问我们要做什么……」
桐乃勉强压抑下来的怒气这时候还是外露了。
「我才想问你。你啊——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我可饶不了你!」
「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意思是……?麻烦你讲具体一点好吗?」
黑猫的表情——表示她确实不懂桐乃的意思。桐乃惊讶地歪着头说:
「别装傻了!为什么瞒着我们转学了?」
「那是……」
原本准备回答的黑猫瞳孔一瞬间不自然地放大,接着又吞了一大口口水才开口说:
「我再问一次,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
「那还用说吗!我呢!是来带你回去的!」
那是令人觉得相当帅气的一声斥责。带着能将所有难题全部赶走的力量。
……实在太帅了。我不由得这么想着。
娇小的妹妹,背影看起来却是那么可靠。
我开始可以理解绫濑为什么会那么崇拜桐乃了。在极近距离下被她这么一吼,我想任何人都会为她着迷。
「……………………是……是吗?来带我……回去吗……」
黑猫失魂落魄地这么嗫嚅道。
我真庆幸桐乃不是男生。如果她是男生的话,刚才那个瞬间,黑猫可能就被她抢走了。
「虽然我也不能说别人啦……不过别这样忽然消失好吗?虽然我还没想到带你回去之后要怎么办……不过,我就是不想你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嘛。大家一起集思广益——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桐乃双手紧紧包住黑猫的手,开始拼命说服她。
「或许吧…………」
看见朋友这么挽留自己,黑猫应该觉得很高兴吧。只见她脸颊泛红地低下头。应该说,根本已经是想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了。喂……喂……面对我的时候也没那么害羞过啊。
但是……
「……这件事……等一下再说吧。」
黑猫像是要斩断彼此的关系般甩开桐乃的手。刚才还差点答应朋友的拼命说服,但现在那种模样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应该还有其他话想说吧?」
「别那么好面子了好吗……」
桐乃看见黑猫那种冷淡高傲的姿态后,似乎非常火大。这家伙几秒钟前才对黑猫发动那样的友情攻势而已,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那是当然——我当然有很多话想说。」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不用客气。」
被这么挑衅的桐乃,狠狠瞪了我一眼后——严厉地用手指指着我说:
「你为什么说要和这家伙分手?」
「我和学长交往——是为了实现某个愿望。为了完成我的理想,我们一起进行了好几种『仪式』『而现在的状况只不过是其中一种仪式的延长而已。」
「啥?你这电波女!认真一点回答好吗!」
「…………我从一开始就很认真地在回答。」
「啧……那麻烦用我可以理解的讲法可以吗!」
听见桐乃的提议之后,黑猫点点头,接着面无表情地开始说道:
「我……我和你哥哥交往……你真的觉得没关系吗?」
「——啥……你说什么?为……为什么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回答我。」
这时黑猫散发出让人无处可逃的压迫感。气势被压过的桐乃只有用力一咬牙……
「我在电话里不是就说过没关系了!为什么还要问!」
「骗人,完全是谎言。」
「我才没说谎!我真的可以接受!」
「真的吗?现在也一样……?」
黑猫再次这么问道。
「……呜,现在也一样。」
「……是吗,果然在说谎。你这根本只是『装出已经接受的模样』吧?不然就是强迫自己这么认为而已。」
……这两个家伙到底在说些什么?
所谓的电话——应该是之前「冒牌男友事件」解决的那天晚上,桐乃和黑猫之间的那通漫长电话吧。她们讲了许久的电话之后,桐乃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现毫无挂碍的表情。
那个时候,她们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了什么样的对话呢……?
就是说——那个时候,黑猫她问桐乃可不可以和我交往吗?
而桐乃则是以肯定的答案来回答这个问题。这样的话……这件事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
为什么黑猫到现在还要重提这件事呢?在我还没能理解整件事情时,桐乃和黑猫的争论已经越来越激烈。
「你是笨蛋吗?才不像你说的那样——好吧,就算是这样好了,那跟你也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关系可大了。这不是我愿望的结局。这种发展不能到达我的『理想世界』。 」
「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用我能理解的话给我说清楚!」
「对我来说,这是为了戳破你谎言的重要『仪式』唷。」
「什……」
不拐弯抹角的一句话,带着强烈的气势撞上了桐乃的鼻尖。
「……什么叫戳破我的谎言?」
「没错,就是那样。……虽然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你直接对决——不过刚好,就让我们把事情解决吧。」
这直截了当的一句话,讲得好像两个人接下来马上就要开始厮杀一般。
于是黑猫用锐利的目光看着桐乃。
「——你根本没有接受我和你哥哥交往这件事。」
「你要我说几次?根本没那回事——」
「是吗?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利用『冒牌男友』这种无聊的手段来骗我们?」
「那……那是……」
「抱歉,关于这件事,我跟你约好『不再过问』的。虽然根本不用问我也知道答案。好吧——那么我再问你,这是最近的事情喔——为什么在我到你哥哥房间去玩时,你要一脸痛苦地逃走呢?」
「我哪有一脸痛苦——」
「明明就有。」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