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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上世纪(2 / 2)


「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从黑石太太的话听来,冈谷社区和冈谷公寓之间没有任何共通之处,甚至让人觉得打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异常,恶作剧电话虽然令人不快,但不足以称为异常,毕竟现代社会本来就常发生这种事。



——事实上,民众的确亲身感受到治安在逐渐恶化。



尤其是黑石太太住在冈谷社区的一九九六年到一九九九年间更是如此。



黑石太太搬进新家的前一年——也就是她签约的那年,发生了地下铁沙林毒气事件。在通勤时间的地下铁散布毒气的野蛮行为,大大颠覆大众对日常生活安全性的理解;黑石太太搬家的一九九六年,沙林毒气事件余波荡漾,隔一年,一九九七年则发生震撼世间的神户连续儿童杀害事件,接着是九八年的和歌山毒咖哩事件,还有九九年连续发生在池袋和下关的随机杀人事件。两个案件的被害者都是随机挑上,大众媒体更强烈煽动社会大众的不安心理。



再加上九八年发生男学生以蝴蝶刀杀害女老师的「栃木女教师刺杀事件」,九九年还有光市母子杀害事件——这段时间刚好是社会从神户连续儿童杀害事件以来,大为关注少年犯罪的时期。



黑石太太恐怕在心中把这些案件混在一起。



她搬走的隔年,也就是二〇〇〇年,接三连三发生同龄少年所犯下的丰川主妇杀害事件、西铁巴士挟持事件,冈山金属球棒杀害母亲事件,可说那年的关键字就是「十七岁」;此外,这年还有十六岁少年犯下的山口母亲杀害事件、十五岁少年犯下的大分一家六口杀害事件、十七岁少年炸毁歌舞伎町录影带店的案件。不论是谁,在当时都应该不会认为少年犯罪是在二〇〇〇年后骤然增加。



我们的社会在此之前就被「少年加害者」的不安所侵蚀。



大家的印象应该都是,这些少年犯罪的隐性契机宛如随意洒向各处的地下茎,萌芽长大后,爆发一般一口气长出新芽。



老实说,过去也常发生无差别杀人或路上随机杀人的案件。换句话说,打从过去就存在凶残的少年犯罪,但当时治安并未极端恶化,犯罪者也没特别凶恶,我们的社会一直都是如此;然而,大众媒体煽动社会大众不安的时期展开了,在这种社会氛围下一再接到恶作剧电话,当然会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安如果非常剧烈,应该易于陷入家中有其他人的错觉、或听到压根不存在的声音;考虑到施工时间和黑石太太女儿的病状,可能是新屋症候群。建材的化学物质影响到黑石太太女儿的呼吸系统和黑石太太的精神状态。这时如果不断发生倒霉事,当然会觉得住在「不吉利的房子」,希望搬出特别买下的房子也不怎么奇怪。



「可是……」久保小姐不解地侧着头,「大塚太太没碰到问题,住得好好的,其他几户人家也没发生什么状况,只有那两户没办法住人。」



两户指的是,私人道路的西边、最接近公共道路角地的黑石家;及东边临接冈谷公寓、最里面的那户。这户是最先搬出去的人家。不知为何仅仅住上一年多就搬走,也没办法确认现在是不是还没找到买主。



「不过三年就换五任房客也是很奇怪。」



令人在意。对我来讲,如果短时间就会改变居住地,最初就不会租屋。



「如果能问问租黑石家房子的男性就好了,可是大塚太太几乎没看过他,突然上门拜访又像突击访问,我也不想这么做……」



「还是不要吧。」我苦笑,「我们只是因为在意才调查这些事,又不是感到对社会大众的义务才追究下去。」



「说的也是。」久保小姐笑着。



「对了,最近那个声音怎么样了?」



我这么一问,久保小姐用僵硬的声音回答我:



「还是一样。」



久保小姐访问完黑石太太没多久,我在刚好是大文字(注12)的夜晚,接到一通意外来电。



因为决定在年底搬家,那夜是我最后一次在住上许久的大楼顶楼看大文字,我胸怀感慨万分的心情和丈夫一起看完大文字、回到各自房间后,刚好接到那通电话。



是住过冈谷公寓四〇一号房的屋嶋太太打来的。



前些日子,我考虑到申请延长邮件转送服务,因此提笔写信给她。遗憾的是,信被转送回来,所以我改用宅配的方式寄出。



邮件转送服务须由本人提出申请,有限期间一年,想延长就须每年提出一次;但宅配业者通常会掌握收件人的新住处,将货物送到收件人的新居,可说是特别服务的一环,但也因此不保证一定会送到收件人手上;然而,宅配转送服务的期限没有特别规定,业者如果判断能够送到就送件,而我的尝试成功了。



屋嶋家有小孩子,常用邮购或网路购物,所以常有宅配上门,加上新住处也在同一个营业所负责的区域,我的信便和我的作品一起送到她家。



我在信上写下希望「请教关于您以前住的冈谷公寓的事。」她因此特地打电话给我。



3 冈谷公寓四〇一号房



屋嶋太太搬到冈谷公寓是在一九九九年的三月底。



因为屋嶋先生转调到新的公司,希望找到通勤方便的新居,房仲便介绍这间公寓。屋嶋太太和久保小姐不同,一开始就不太喜欢冈谷公寓,也不喜欢四〇一号房。



「我事先和房仲联络,请对方提供几间住处给我们选,对方也传真了平面图。光看平面图,我最喜欢这间套房。」



屋嶋太太从平面图和公寓的立地条件选了六间房。她将两岁的女儿托给朋友,和屋嶋先生一起看四〇一号房,但屋嶋太太看完后就对四〇一号房兴趣缺缺。



「没办法准确说出哪里不好,但我觉得那里很暗。」



建筑物本身维持得很好,绝对称不上旧,加上是边间,采光很好,室内也经过装潢。是很漂亮的套房,然而给人「昏暗」的印象。



「你不觉得有点暗吗?」她问屋嶋先生,后者反而很不可思议地反问:



「哪里暗了?」



其实四〇一号房比他们那天看的任何地方都来得采光良好,四楼阳台视野很优秀,没有任何遮蔽视野的建筑物,可以一眼望尽远处的绿色丘陵。然而,屋嶋太太仍旧很犹豫,如果可以选,她不想选这里。但从租金、坪数到周边环境、通勤方便等的条件来考量,这里是最好的物件。



「如果有时间,我很想再花点时间看其他地方。可是因为调动得很临时,我先生四月一号就要到新公司报到,没有再看新房子的余裕了。」



因为没有明确不满的理由,屋嶋先生也喜欢冈谷公寓的套房,屋嶋太太就同意了。接着就忙着搬家,终于平安无事在三月最后一天大致整理完新居。



「可是我还是觉得心情很沉重。待在房里就不知为何忧郁起来。我本来个性就是不喜欢出门,可是我搬到那里后就变得很常出门。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在家,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随着时间过去,她逐渐习惯了新家,但有时还是会突然想到,「如果不是这里就好了。」心里深处一直躺着小小的后悔。



会这样想的人只有屋嶋太太,屋嶋先生和女儿都很喜欢新家。之前住处交通流量很大——须走在沿着窄小旧路开拓、货车来来往往、又没人行道的马路上买东西,还得穿过马路才能到公园。女儿灾都刚学会走路,那时屋嶋太太每天都走得提心吊胆。相比起来,现在的新居安心多了。她可以轻松牵着美都出门散步买东西,要到车站前的商国,可以穿过没什么车子经过的安静住宅区,或走过设有人行道的大马路,公园也近在咫尺。



然而,屋嶋太太就是不喜欢。



尤其搬进来后,美都常盯着空无一物的地方,让屋嶋太太更在意。美都在襁褓时期就常常目不转睛盯着某处,或两眼发亮看着空无一物的虚空,突然笑起来;有时也像被看不到的某人逗弄,张开双手,表现出开心的模样。



有时屋嶋太太意气消沉,美都的大眼就会盯着她。



她一直是很不可思议的孩子,因此会在搬到新家后始终盯着空中,不全然是新家的问题。



屋嶋先生也说,「她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然而,屋嶋太太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



「说起来,她以前就会盯着某处瞧……但看的地方很多。但搬到新家后,她只看同一个地方,就是连接着客厅的和室天花板那里。」



看到美都又盯着那里,屋嶋太太不禁觉得那里存在看不到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呢?」她问美都。



「秋千。」



美都的「秋千」和游乐场的秋千不一样。



她有时会像试图摸摸那东西一般往前探出手。同时,屋嶋太太会在房内听到宛如扫除一般「唰」的一声。最初,她觉得是谁拖着脚步慢慢走路,但又像用手抚过榻榻米的表面。她惊讶转头时,声音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停止。这时,美都一定会盯着和室的上半部。后来,她终于忍不住发毛,因为美都拿带子绑住玩偶的脖子玩。



女儿拿一条带子绑住喜爱的玩偶颈项,然后摇晃着玩偶,说:



「秋千。」



屋嶋太太的脑中不自觉浮现出和久保小姐同样的想像。



「什么」从和室垂吊下来,摇晃着。



「所以我才写信给您……」



屋嶋太太在七月写信给我。那时美都还是会盯着半空。屋嶋太太问女儿好多次类似的问题,而美都的双眼都好像在看用带子垂吊在那里的人;此外,只要屋嶋太太一想起来,「唰」的声音就会一再出现。晚上,还会听到有什么在屋子里面爬动。



「我们习惯在和室铺床三人一起睡。有时半夜醒来就会听到什么在床铺周围爬来爬去。我先生也听到好几次。」



美都在挨骂后就不再拿带子吊起玩偶,但似乎仍会看见用带子吊起来的东西。她过去都一脸开心,但在屋嶋太太写信给我时,美都开始露出畏惧的表情。



「大概是九月,我听见了婴儿的哭声。」



因为房子还残留着残暑的热气,屋嶋家常开着窗睡。声音似乎从窗外传来。



「与其说声音从那里传来,不如说透过窗户从某处听到了哭声——大概是这种程度的音量。」



一开始,屋嶋太太以为声音来自公寓的隔壁房间——或楼下的房间。然而,天气转凉后关上窗睡觉,还是听到同样音量的哭声。



「是隔壁的声音透过墙壁传过来的吧?」屋嶋先生猜测。



「隔壁是一个单身男性。」



听到屋嶋太太这么说,屋嶋先生的神情马上变得僵硬。屋嶋家是边间,只有一户「隔壁」。



搬家吧,屋嶋太太如此决定。她从夏天开始收集出租公寓的广告,并将这些广告拿给屋嶋先生,告诉他到处都有条件差不多的住处,如果不在意建筑年份,也有更便宜的地方,她试着用这些理由说服对方。



「我先生觉得付出去的礼金很可惜,但搬出去后,那些钱都可以想办法再存……他最后也接受了。」



一九九九年十月,屋嶋家搬出冈谷公寓。新住处不远,距离冈谷公寓最近的车站有一站的距离。美都在搬进新公寓后不再凝视牛空了。



「美都会在那段期间看着半空,可能只是巧合吧?不过,新公寓住起来实在舒服太多了。虽然旧了一点,但很安稳。我先生也说这里比较好。我也不再听见奇怪的声音了。」



美都似乎不记得在冈谷公寓看到的东西。现在,她已经咬字很清楚了,然而问她,



「曾经在以前的家里看到什么吗?」她只会歪着头,一脸不解。



难道冈谷公寓的怪事不光是「上吊的人」吗?



屋嶋太太听见婴儿的哭声,还感觉有东西在榻榻米下爬动。这么说来,二〇四号房的前任住户——梶川先生搬入新住处前也很在意有没有婴儿,莫非是上吊的人有小孩吗?



——其实,我每次听到怪谈出现这种段落就想长叹一声。



这是标榜真实体验的怪谈常见的桥段。某人在某处看到一个女人,吓得逃走时,发现自己脚边蹲了一个老太婆。之后某人才知道以前有女人在那里自杀。如果自杀的女人变成幽灵,那么老太婆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毫无逻辑的现象。不过,当然可以主张正是因为毫无逻辑,所以才是真实体验;然而,如果怪异是真正存在世上的真实事物,尽管是特异,也应是「自然现象」的一部分。



既然是自然现象,我认为就应该要有逻辑。



因此,一切都是虚妄吧?



实际上,冈谷公寓没出现过自杀者,也没任何事故或案件,死亡人数是〇,当然没婴儿死掉,因此找不到异常的原因;而「磨擦榻榻米的声音」是物理现象,屋嶋太太听到的婴儿哭声也是真的有婴儿在半夜哭泣。声音本来就常从意外的地方传来;至于出现爬动声的原因,只要考量到这个声音和「磨擦榻榻米的声音」有些相似,从常识面来讲,应该是同一种声音发生变化,听起来像有什么东西东西在爬动。



——大概就是这样,不过我这么想的同时又觉得,真的只是这样吗?



不论久保小姐或屋嶋太太,她们叙述这些经验的证词都十分冷静鲜明,很难一切都用虚妄解释;还有梶川先生,他身为前任住户,和在和室中晃动的上吊人影一样都是缢死,我心理上很难接受这些全部都是偶然。



「可是冈谷公寓从未发生过自杀事件或事故啊。」



听我这么说,屋嶋太太忽然说出意外的事。



「我认为原因不在公寓本身。公寓旁有个小社区,听说那里的住户也有类似的经验。」



我很惊讶。那位拥有类似经验的人是铃木太太,她只在冈谷社区住了三个月。



「铃木太太租了社区的房子。当时刚有房子在出租,她就住在那里。我们两人都是妈妈,聊过后发现是同乡,变得很要好。」



铃木太太租的是黑石太太的房子。



屋嶋太太现在还是和铃木太太很要好,我因此拜托她让我听听铃木太太的经验。屋嶋太太答应得很干脆,接着,她便和铃木太太一起和久保小姐见面。



4 冈谷社区



铃木太太的受访年纪是三十五岁,大了介绍她给我和久保小姐的屋嶋太太两岁,有一个小孩,是个男孩,比屋嶋人太的女儿美都大一岁。



一九九九年九月,铃木太太透过房仲的介绍搬进冈谷社区的黑石家。



「我的第一印象是,这足间很新很漂亮的房子,租金也很便宜,我当时就觉得这种地段却这么便宜,真的没问题吗?」



黑石家的租金比一般行情便宜将近两万圆。



「好便宜哦,」听铃木太太一说,房仲便笑着回答,「因为这是要卖的房子。」这个价钱和公寓的套房没差多少,而且没有管理费,甚至更便宜。至于房子来历或前任住户,房仲什么都没告诉铃木太太。



其实铃木太太是黑石家的第二任住户,黑石太太一家搬走,房子很快就租出去。第一任住户住了四个月左右就搬走了,原因不明。



铃木太太听了便说:



「原来如此……我搬来和附近邻居打招呼时,有一家的人跟我说,『你要住久一点哦』。我当时还觉得对方很奇怪。」



之前住户没住多久就搬走了吗?——久保小姐轻描淡写说,并未深思下去,却作梦也想不到「没多久」居然是以月为单位。



「房租真的很便宜,我先生也说该不会里面有什么吧?他当然是开玩笑的,我也没当真,单纯高兴自己找到了好房子,开心搬进去。」



刚搬进去时,铃木太太住得很高兴,设备很新颖,周围环境不错。加上附近很多小孩年纪相近的年轻妈妈,她因此很安心,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屋嶋太太也是其中一人。我们聊起来后,发现彼此不只是同乡,老家也很近。上的学校不一样,但说不定在很多地方都擦身而过,聊开后就变得很要好了。」



铃木太太搬来时,身边还带着一刻都不能放心的男孩,因此拖延到整理新家的进度。屋嶋太太常拜访她,顺便帮忙整理。



「事后回想起来,就觉得早知道不要那么急着整理了。好不容易整理好了,又要搬家。我们住了三个月,不,严格说起来是两个半月。我从年轻时就比较容易有感应,所以真的没办法住在那里,真的不行。」



铃木太太小时候就常听到或看到东西。



刚搬进新家时,她立刻察觉到怪声。隔壁的房间或自己的背后,传来某人在四处走动的脚步声或东西移动的声音。



「大都是白天听到的。我先生没去上班,小孩也在眼前,但还是有声音。我就想糟糕了。」



这房子该不会有什么吧?



「我虽然看得到、听得到,但不太会察觉到奇怪的气氛。当初看房子时什么都没感觉到,也不太在意房租低于行情太多,只觉得赚到,太幸运了。」



——搞不好搬到有问题的房子了。



她第一次看到「那个」是在收拾晚餐的时候。



那天晚上,铃木先生晚归,家里只有她和儿子。儿子在玩玩具,铃木太太在洗碗。厨房是开放式的,越过吧台就可以从水槽看到客厅的电视。她把搞笑节目当成背景音乐,一边听一边洗碗,但电视的声音突然变小了。



奇怪?铃木太太自言自语地抬起头。儿子独自坐在客厅地板上开心玩耍。电视遥控器则在自己刚刚放的位置,那是儿子没办法伸手碰到的吧台。



讨厌。铃木太太想。



电视节目的声音宛如昆虫的振翅,尽管小声,但传入耳朵后反而强调出周遭的寂静。她忍不住伸手要拿遥控器,但背后袭来一阵恶寒,宛如凭空生出一团冰冷的存在。



背后,有东西。



铃木太太无法回头,努力将意识集中在手边。她心想,这时一定要装成什么都没发现。绝不能突然回头,不能露出狼狈的样子,无视那东西是最佳的对策。



她留意着背后的「什么」,努力若无其事地洗碗。



她的视线突然停在水龙头上。刷洗得很干净的银色扁平长形水龙头上,映出正在洗碗的铃木太太头部,以及她背后的另一张脸。



那张脸紧贴在铃木太太的背后,是一名长发女子,一头乱发垂在发青的脸上。铃木太太可以从她的发丝间窥见她睁大的双眼,瞳孔非常靠近眼睛的下缘。



她隔着铃木太太的肩膀窥看她的手部。



铃木太太用力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后再睁开,盯着自己正在洗碗的双手。冰冷的空气流动着,像在抚摸她的背部——忽然,电视音量恢复了,背后的冷空气消失了。铃木太太从紧张的状态中解放出来,朝水龙头一看,背后没有任何人。



她克制着自己回头确认「什么」是否消失的冲动,选择无视刚刚发生的事地继续洗碗。她一如往常整理完厨房才回到儿子的身边。



「那晚就只有这样而已。但我觉得自己真的搬到很麻烦的地方。我先生没把我的话当真,连听都不好好听,让我很困扰。」



此后,铃木太太常察觉到背后存在某人的动静。虽然她继续无视,但一想到才搬来这里就碰到这种事,忍不住忧郁起来。



怪声也持续发出,虽然小声,但绝非偷偷摸摸。



感觉就像某人故意弄出声音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不止如此,铃木太太还以眼角余光看过人影闪过。



在客厅看电视时,会透过客厅入口的玻璃门看见门的另一侧闪过一抹影子。打扫浴室时,会从敞开的浴牢门看见有人经过走廊。外出回家时,则在二、三楼的窗户看到迅速离开窗边的人影。



「实在受不了了,我就跟屋嶋太太抱怨家里有怪东西。」



他这么一说,才知道屋嶋太太也觉得屋子存在着「什么」。



铃木太太拜访屋嶋家很多次,从未察觉到奇怪的气息,但听到屋嶋太太提起来,才想起听过几次「唰」的声音。她以为是孩子或其他人的声音,没有特别在意——这么一思考,铃木太太诧异地想起水龙头上看到的女人脸孔。



仔细想想,女人的位置很怪。



铃木太太在女性当中算高大。她弯腰面对水槽洗碗且低头面对水龙头,也就是说,她是从斜上方注视水龙头。那时,水龙头上方映出了铃木太太的头,还有背后那个女人。换句话说,女人所在的位置更高,比铃木太太高出一个头。



「大概是一百九十公分高的位置,因为我将近一百七。」



铃木太太认为,她是垂吊下来的。



「冷静想想,屋嶋太太家的东西照理说不可能出现在我家。可是我有种奇妙的自信,我认为她不是在窥看我的手,而是从我的背后垂下来。」



自从意识到这件事,铃木太太就开始听到什么东西扫过地板的声音。那是十分干燥的「唰」一声,接着是宛如摇晃着什么一般、间歇性的「唰、唰」声,和屋嶋家听过的声音很相似。



「我觉得这下麻烦大了。虽然还没真的发生什么坏事,但放任事情继续下去也让人受不了。」



当铃木太太这么想,屋嶋太太终于说出,「我要搬家。」铃木太太一想到会被丢下就顿时不安起来,但不能强留对方,于是她也考虑起搬家一事。



「我跟我先生这么提了,他却叫我不要说傻话……他这么说也是当然的。」



声音仍旧继续,也依然看到人影。屋嶋太太在这种情况下搬走后,从新居捎来消息,说自己「住得非常舒服。」铃木太太不由得十分羡慕,她也希望自己住得舒服自在。



某天,铃木先生的堂弟来家里玩,祝贺铃木家乔迁之喜,还特别住上一晚。这位堂弟比铃木先生小两岁,两人感情好得像兄弟,和铃木太太也从结婚前就很要好。



他们就着堂弟带来的啤酒吃晚餐,「她啊,一直说家里有怪东西。」铃木先生把铃木太太觉得很害怕、想搬家的事情当成笑话。堂弟也完全不相信幽灵或超能力,跟着铃木先生大大揶揄了铃木太太一番。



「我先生因为没有这方面的能力,所以当成玩笑在说。可是一直被当成笑话,我也有点不高兴。」



当天深夜,堂弟突然发出尖叫声,吓得铃木夫妻醒过来。他们从寝室冲到走廊,正好看到堂弟从客房爬出来。



「他说半夜突然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脚边有上吊的人影。」



铃木太太在三坪大的西式房间铺床让堂弟睡,脚边有扇窗。虽然拉上窗帘,但因为路灯的照明而有些微亮度。堂弟说自己看到窗户那里摇晃着一道黑色的上吊人影。一个大男人脸色发青地坚持自己真的看见了,绝对不是梦。因此铃木先生特别到房间确认,当然什么人也没有。



结果,堂弟不想再回客房,在铃木夫妻床边的地板铺床。



「我先生也觉得有点不舒服了。」



不久后的某个晚上,铃木先生一脸不高兴地从三楼寝室下来。



「他问我到底在干么?」



铃木先生因为工作,隔天必须早起,很早就睡了。



「他说我在房间不知道在吵什么,让他不能睡。」



然而,铃木太太刚刚在洗澡,洗完后就在客厅休息。听完她的话,铃木先生的表情登时僵硬起来。



「他问了好几次,『真的吗?你真的没在隔壁吗?』最后才说大概是听错了。可是之后也发生同样的事。他在客厅时,看到玻璃门外晃来晃去的人影。」



人影经过玻璃门走往浴室,然后在浴室发出叩叩叩的声音。铃木先生纳闷铃木太太在做什么?声音持续一阵子后停了,人影又穿过玻璃门。



人影前进的方向只有通往玄关的楼梯,他想着到底怎么回事?人影又走回来经过玻璃门,在浴室里发出叩叩叩的声音。



连续发生好几次,铃木先生决定看一下浴室,发现浴室没人。他讶异地前往三楼一看,铃木太太和儿子在寝室中睡觉。她哄儿子睡觉,最后也一起睡了。



「他突然把我吵起来,吓了我一大跳。他脸色大变地摇着我说,『你刚刚在楼下吧?』一听到我说,『我一直在楼上』后,他马上说,『糟糕了,这里不行,我们赶快搬家』。」



铃木太太总算松一口气。她高兴地整理起刚拆的行李,连忙找到新家搬过去。新家是位在车站另一边的公寓,她搬过去后再也没碰上怪声或人影,住得很自在。



「托那东西的福,我先生总算尊敬起我的感应能力了。」铃木太太笑着,「找新家的时候,他一脸认真地问我,『你真的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她现在回想起来,经过玻璃门的人影似乎是男性,脚步声听起来也像是男人。



「我觉得上吊的人应该是那家的太太。虽然是我个人的直觉,不过可能夫妻之间发生什么事情吧?」



我和久保小姐不知道怎么看待铃木太太的事。



虽然铃木太太也听见「摩擦榻榻米的声音」,但这是听完屋嶋太太的话才发生的事,铃木太太可能被屋嶋太太影响;至于看到上吊人影的堂弟,状况可能也是如此。他在事前听到铃木太太的事,虽然觉得是笑话,可是内心仍旧不安,而在睡不惯的床上作梦、见到那样的幻影;铃木太太和堂弟的状况也影响了铃木先生。



可是,在屋嶋太太提起自己的经验前,铃木太太就听到物体移动的声音了。关于她背后的女人脸孔,可能是她太害怕而出现幻觉,其实根本是她自己的脸。然而,我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那些声音。虽然可能是她受到住户没住多久的事所影响,但一想到黑石太太也说了类似的话,不禁让我有些在意。



当然,可能一切都是事实。



在屋嶋太太、久保小姐房间出现的东西,同样现身在铃木太太家。



若是如此,原因就不在冈谷公寓或小井户家。尽管我们还没调查出事情发生在过去的哪一时间点,不过会不会有户人家,横跨了冈谷公寓和社区的建地,并且在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如此一来就跟这些现象吻合。



可是,怎么回溯过去?



我这么思考时,收到久保小姐的电子邮件。



住在社区的大塚太太告诉久保小姐,租黑石家房子的安藤先生搬走了。虽然对方没来打招呼,不过她看见搬家公司的卡车运走行李。几天后,房子前面又放上出租招牌。



大塚太太说,安藤先生是在黑石家住最久的房客,不过仅是两年又两个月,他当然也可能因为工作不得不搬家。但经过久保小姐和黑石太太的询问,她们确定安藤先生签下的租屋契约比一般契约更长,是四年约,这表示他打算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然而,他住两年又两个月就搬走了。



久保小姐拜托黑石太太调查房屋的出租状况。



安藤先生是黑石家的第七任房客。



黑石太太在一九九九年二月搬走,往后四年间出现七任房客,是非常异常的数字。这段期间,安藤先生住了两年又两个月,因此表示此后的两年五个月间,六户人家进出其中。期间,一户家庭因为自家装潢,最初只租三个月。但整体看下来还是超出常识的数字。我不禁思考,下一位租下黑石家的人会得知这个数字吗?如果知道,对方会怎么想呢?



之后,久保小姐收到询问是否更新契约的明信片。



她烦恼很久,最后回答对方不更新,开始在附近找新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