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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1 / 2)



「我看那个传闻八成是真的吧。」



听见走在身旁的同僚魔法士如此喃喃说道,男性王城卫兵抬起脸,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回话:



「哪个传闻?」



「就是那个啊,现在正在构筑的大魔法,其实是朝著负之海开孔的传闻。」



「喔,听说有个古怪的侍女乱讲的那件事吧。不过魔法士长不是已经否定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感觉不太对劲啊。而且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城里确实开始有瘴气冒出来。」



「瘴气?」



还很年轻的宫廷魔法士将指头搁在下巴旁。不久前他才到化作杀戮现场的第四研究室看过,那里确实已经充斥著浓密的瘴气。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那太过凄惨的事态孕育了瘴气,但是现在城内四处都能感觉到类似的气息。这情况简直像是证实了那个可疑侍女的话语。



现在众人正为了应付城外的混乱以及追捕潜伏于城内的刺客而四处扫荡,但这么做真的对吗?会不会在不知不觉间招致无可挽回的事态?



两人默默地走过走廊的转角。



但是一走过转角,士兵便不知踢到了什么,差点被绊倒。



「呜哇!什么东西啦!」



士兵勉强站稳身子低头一看,一名魔法士倒在地上正淌著血。



大概是遭到刺客的袭击。男人痛苦地呻吟,但伤势似乎算不上太重。士兵身后的魔法士见状,连忙上前要施展治愈魔法。但就在他要伸出手时──士兵狠狠一脚踢向伤口附近。



「呀啊!」



「你、你做什么啊!」



「……很碍事啊,倒在这种地方挡路。弱不禁风的家伙就早点死一死。」



士兵烦躁地拋下这句话,随即跨过横躺在地的男人身躯,扬长而去。



魔法士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远去。



「……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平常个性沉稳和善的士兵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太阳升起之后的王城相当明亮,然而他却有种重重黑暗正环绕四周的感觉,让他不禁为之冷颤连连。







王城西北角。转移阵所在的大厅距离王城中心有一段距离。



埃利克说他在找到王城中央位置之前,一面躲避追兵一面在城内游荡了好一段时间,不过雫对自己的方向感有自信。她先沿著来时路回到了一楼,随即便朝著西北方向弯过走廊的转角。



魔法大国法鲁萨斯──雫原以为那是自己要回到原本世界的最终目的地。



虽然现在自己正一分一秒靠近那个国家,心中却没有分毫喜悦。雫满心只著急地想著千万要赶上,身体虽然已经绞尽力气奔跑,焦虑却随时间逐渐高涨。



卫兵们也许都已经离开城内了,王城不再嘈杂,而是一片死寂。不知为何,长廊看起来有些阴暗,彷佛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生者。



但在雫怀著这样的感想跑过长廊时,转角处传来了女性的说话声。



「王城整体似乎被设下了结界,现在没办法用转移出入了。」



「真的假的?就最后的挣扎来看也太夸张了吧。」



雫连忙想躲藏,但随即因为熟悉的说话声而冲出转角。位在走廊前方的两人讶异地看向雫。金发女性指著雫,抬起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咦?她不就是你带来的那个女生吗?」



「喔,雫。太好了,你没事啊。既然你是一个人,还没和伙伴会合?」



右手持剑,挥著左手打招呼的男人正是塔奇斯。另一人则是在入侵王城时,为佣兵开启转移门的魔法士莉迪亚吧。虽然上次见到两人还只是数小时前的事,但雫只觉得恍如隔世。不过,现在要为重逢感到欣喜还太早。



雫冲向塔奇斯,激动地说:



「我现在就去法鲁萨斯一趟!要快点去找救兵才行……」



「啊,我们已经联络喽。应该不久后就会到吧。」



「什么!」



男人对著目瞪口呆的雫,轻描淡写地解释他的安排。



根据他所说,联络法鲁萨斯原本就是这次计画的一部分。



在黎明时向民众散播禁咒的消息,若逼近中午时分事态尚未解决,就会有数名魔法士将消息告知法鲁萨斯。虽然法鲁萨斯在确认情报真假到实际行动为止恐怕需要一些时间,不过应该能在禁咒真正完成之前得到魔法大国驰援。



「如果我们能在那之前自己搞定,就能一口气打响名号了吧。真可惜。」



「拜托,再怎么想也不可能啊!一开始就先派人联络啦!」



「全扔给别人解决有什么意思,那样算什么佣兵啊。」



莉迪亚冰冷的视线直刺塔奇斯。雫介入两人的争执,插嘴问道:



「不、不好意思,法鲁萨斯真的会派人救援吗?」



「我想应该会来吧。那国家不会轻忽看待禁咒二字。」



那也许还赶得上。雫松了一口气,但莉迪亚随即一脸平淡地说明现况。



「不过我们能不能活到那时候是另外一回事。」



塔奇斯与莉迪亚向雫解释,禁咒带来的变化在雫不知不觉间已经侵蚀了城里城外。城外有一层瘴气构成的厚膜阻隔人员进出,至于城内的三楼中央区,已经遭到禁咒吞噬。靠近瘴气最浓烈的中央区的人们,无论是卫兵或佣兵,全都失去理智而疯狂,不分敌我互相残杀。



「所以说,三楼已经几乎没有幸存者了。虽然也有人察觉异状想要逃走,但是休拉教在城外设下了魔法结界,现在没办法出城了。」



「因为出不去,我和莉迪亚也只能像这样四处乱晃。」



「真受不了。你介绍的工作真是糟糕透顶。」



「咦?所以说楼上现在已经没人看守了?」



「大概吧。那种程度的瘴气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了。就连这楼层也开始受到影响了。老实说,不久前禁咒的支配领域就渐渐扩张到这里了。搞不好在法鲁萨斯抵达之前,整座王城都会被瘴气淹没。」



「……那样肯定没救吧。」



若等不到法鲁萨斯的支援就全军覆没,设下保险的意义便荡然无存。身为计画策划人的塔奇斯将双手搁在后脑杓。



「虽然我没想过一切都能按照计画走,但这实在超乎预料了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变差了,就连我也是一静下来就觉得焦躁……瘴气这玩意儿还真够烦人的。」



「觉得烦躁就去王城庭院跑个几圈吧。你才教人心烦。」



欠缺紧张感的两人先放一旁,看来状况比想像中更急迫。



雫向两人告知她所知的情况后,莉迪亚挑起了眉梢。



「呜哇!所以说人死越多,禁咒的完成速度就会越快?糟透了!这样找上凯特那种杀人狂不就是反效果吗?这种事你事先要讲清楚啊!塔奇斯!」



「咦?因为委托人也告诉我只要杀了魔法士,禁咒就会停下来啊……话说,是你该主动告诉我吧,你才是魔法士啊。」



「关我什么事!普通魔术士怎么可能有禁咒的知识嘛!就算有资料化的文献,也全都严密封存在王城之类的地方啊。」



塔奇斯在争论之中完全败北,莉迪亚则毫无顾忌将责难一股脑轰向他。两人的对话轻快得有如相声,但现在可没空听他们继续吵嘴。



雫连忙整理刚才得到的消息。埃利克刚才提过「统御禁咒的核心就在正上方」,而现在核心所在的楼层没有其他幸存者。既然如此,有办法闯进遭瘴气封闭的中央区的人──



「恐怕……就只有我了。」



雫的自言自语让梅亚惊得跳起。小鸟的绿眼中透露著担忧与震惊。



──也许这只是我的自以为是。



尽管如此,这个念头已经浮现脑海,况且也绝非毫无胜算。



雫已经决定不让休拉教顺心如意。雫摸了摸梅亚的头,转身正色面对两人。



「我明白状况了。我这就出发。」



「咦?先等等。你想上哪去啊?」



雫对著开口叫住她的莉迪亚点头,扬起手臂笔直对准了那个方向。



「王城中央,禁咒核心的所在位置。」



既然塔奇斯已经派人联络法鲁萨斯,那么自己能办到的事只在这座王城内。



雫也想过回到地下室带埃利克远离禁咒的压力,但是那个选择的风险与回报不成比例。如果让他离开会让禁咒的扩张速度更快,就算拖著他离开该处,众人终究还是会被封闭在城内,迟早会迎面撞上死期。



──在那之前,先阻止禁咒就可以了。



「不用担心我!你们一定要支撑下去喔!」



雫拋下这句话,立刻迈开步伐奔跑。虽然莉迪亚的呼唤声「等一下啦!」从背后传来,但她没有停下脚步。雫有些担心塔奇斯可能会追上来,但没听见脚步声。雫在毫无人踪的王城走廊朝著王城中央一路奔跑。



尽管正值午间,城内却显得阴暗。



就如两人所说,数次跑过转角后明显感觉到空气越来越差。但雫并非感受到瘴气,而是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味。喷溅在墙上的血渍让雫不禁皱起眉头,肩上的梅亚担忧地鸣叫。



「我没事。你要是不舒服要说喔。」



──埃利克的推测恐怕八九不离十。



目前雫没有感觉到任何精神上的异状,但梅亚也许不同。



爬上楼梯,撞见走廊上两具重叠的尸体时,雫还是不禁停下脚步。



也许是持兵器互砍后断气的吧。士兵的遗体倒卧在血泊中,长剑则落在尸体旁。那怵目惊心的情景彷佛电影中的一幕,若是寻常少女恐怕无法直视。



然而,在愣了短短一瞬间之后,雫立刻告诫自己要恢复冷静。只要越靠近王城中央,这样的尸体肯定也会跟著增加。现在就得接受这就是当下的现实,否则自己接下来肯定会动弹不得。



雫将沉重的背包放在柱子后方。来到这座王城首次放下行李的她走到两人的尸体旁。



「请借我一用。」



她的手握住了染血的剑。尽管如此,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握紧了剑柄,拖著那沉重兵器带在身旁。雫将手伸向睁著眼断气的士兵,为男人阖上双眼。



──人死后什么也不剩。



遗留在世上的唯有生者与记忆。现在雫也明白了。正因如此,人们才会祈祷。



心中想像著祈祷能拯救死者,期待死后世界的安宁。尽管对已然发生的事实感到遗憾,只要牢记不忘就好。即使受到无力感的折磨,那肯定也是为了再度向前所必须的仪式。



雫不自在地拖著那柄就她的体格而言太长的剑,看向肩头的梅亚。



「走吧。」



翠绿鸟儿点头回应。两人一同望向长廊的另一端。



一步步跨越累积于此的死亡,在充斥著鲜血与瘴气的一片死寂的尽头处──



她终于来到「绝望」的面前。



彷佛正等候著两人到来,长廊尽头处的门敞开著。



梅亚从肩头上跳下,转瞬间恢复为少女的模样。也许是感觉到瘴气的压力,她掩著嘴指向昏暗的房内。



「请务必小心……休拉教的主教,应该就在这里。」



「主教?不过普通人不是应该都死了……」



「……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湖底的魔族啊。」



乾哑的说话声从房内传来。回响于黑暗中的苍老人声让雫大吃一惊,停下脚步。但梅亚无所畏惧地步入房内,雫连忙追著她走进去。



──展现在眼前的房内情景,是一片超乎想像的惨状。



烛台微微照亮的墙上抹满一片腥红,那液体甚至喷溅到天花板。



无数黑影散落在昏暗地上,大概是人体的一部分吧。



「……!」



鬼屋也不至于如此凄惨,目睹那情景让雫不禁伸手掩嘴。尽管在方才的一路上已经习惯许多,但作呕的感觉总会在某个瞬间突然从喉咙深处涌现。每次雫都得强忍住生理上冒出的泪水,硬是咽下逆流至喉头的胃液。



房内中央处画著复杂的魔法阵,嵌在地面各处的水晶散发著微弱的红光。也许这就是禁咒的核心吧。既然如此,只要破坏这魔法阵,禁咒也许就会停止运作。雫抬起脸,凝视房内黑暗的更深处。



苍老的男人坐在正前方的王座上。



白色长袍大概是休拉教的象徵。不过现在那抹白色只让雫厌恶。



老人看向梅亚笑道:



「魔族少女啊,为什么回来了?我不是命令你前去排除入侵者吗?」



「我不会再听你的命令了。契约就到此为止。」



梅雅的双眼浮现平静的毅然决然。但老人彷佛并未察觉般笑道:



「要背弃契约是无所谓。不过你在等的那个人要怎么办?没了湖水也没了城堡,你现在已经无处可归了吧?」



「我不在乎。」



少女斩钉截铁地说道。一旁的雫恍然大悟。



乾涸的聂比斯湖与散落在湖底的建筑残骸。那果真是梅亚过去居住的场所。然而少女的眼神没有迷惘。梅亚以平缓沉稳的口吻继续说:



「失去了居身之处是因为我自己的愚昧,但是我不会继续错上加错。无论是你想做的事情,或是这座王城的惨状,夫人见了都不会开心的。我不能以这种事当作代价,呼唤夫人前来此处。」



「梅亚……」



离开独自生活的湖底,随著巡礼队伍走过大小城镇村庄的日子肯定相当辛苦吧。只消回想在那天她独自走在雨中的背影便能轻易想像。尽管如此,梅亚之所以不放弃巡礼,是为了与过去离开的夫人重逢。



然而,虽然刚才主教讥嘲她难道愿意让一切努力付诸流水,她的意志依然不变。



美丽的翠绿眼眸直视著休拉教的主教。



「人类啊,为了补偿我的愚昧,我会阻止你的禁咒。就算没了能回去的城堡,我也会自己寻找夫人的。就算最后找不到她……那样也无所谓。只要夫人在某处幸福地生活著──那我就满足了。」



即使无法再见面,也希望对方能过得幸福。



在她心里只有满满的爱。或许有一天雫也会这么想──万一无法从这个世界回去,至少希望遥远的家人能够幸福。



梅亚将她的小手对著魔法阵举起。



「只要破坏这个魔法阵,你的计画就会化为乌有吧。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光凝聚在冰冷的指尖前。雫屏息静观状况变化──突然间笑声响彻房内。



主教以沙哑的嗓音开怀大笑,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梅亚。



「真是愚昧至极。虽说无知便是种罪孽,但你简直无知到令我不禁怜悯啊。事到如今居然还在说这种傻话。」



「……你指的是什么?」



「就是我说的意思。你等的那个人,绝不可能正在某处幸福地生活啊。」



──不好的预感掠过雫的脑海。



那是过去也曾一瞬间抱持的疑问,但是当时雫只觉得不可能而没有追究。



「可怜的湖底魔族啊,你等待的那个人为何离开了城堡,你难道真的忘了吗?那故事在人类之间就连孩童都知晓啊。在遥远的过去,嫁给水神的公主最后的下场……」



「梅亚!」



雫拔腿冲向少女。



雫只是不想让她听见。然而事实理所当然般揭露在少女面前。



「你在找的夫人,早在遥远的过去就被自己的兄长杀死了。那是遥远的往事了。悲惨地死去后,早已不存在于这块大陆的任何角落。」



水神与公主的故事。源自聂比斯湖的爱情悲剧,理应只是遥远过往的童话故事。



所以雫听了梅亚当时那么说,也觉得「听起来有点像」。虽然「在同一个地方会这么巧地发生类似的事情吗」这问题让她不免有些在意,但是梅亚深信夫人依然活著的态度,让雫认为应该是自己多疑了。



若非如此,她背负的孤独时光未免也太过漫长。



「梅亚。」



雫对著怀中的少女说道。呆站在原地的梅亚圆睁著绿眼,浑身僵硬。那双眼睛没有映著任何事物,颤抖的嘴唇开阖说出故人的名字。



「怎么可能……蕾莉亚夫人怎么会……」



少女的视线飘向自己的胸口。她从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摊开。



紧抓著最后一缕希望般的眼神──然而布包中露出的是一片发黑乾瘪的叶子。



「你的所作所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你只是为了死者吃尽苦头,别说是你那个夫人的幸福,你只是在四处泼洒负而已。不过对我来说倒是很方便。」



接触了空气的叶片在转瞬间崩解成细碎的碎片。就算过去曾施加防止腐败的魔法,终究还是敌不过漫长岁月的摩耗吧。发黑的碎片有如尘埃,自梅亚的指间落下。



「蕾莉亚……夫人……?」



少女凝视著空无一物的掌心,不再动弹。



──泪珠轻声坠落在地。



梅亚彷佛损毁的人偶,只是呆站在原处不停掉著泪。雫为了保护少女般将她拥入怀中。



「梅亚,别听他说。」



怀中的梅亚宛如冻僵一般。雫拚命对著茫然的少女轻声说道。



王座上的年老男人看著两人的反应,以脚尖推动脚边的尸首。



「只要雨连绵不绝,让疾病蔓延,民心便会尊崇我们。得到民心之后就能得到国家,一切都水到渠成。真得感谢亚薇耶拉告诉我有你的存在啊。」



「……你们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却对梅亚──」



他们明明知道少女的心愿没有实现的一天,却欺骗并利用了她。



主教对保护梅亚般挡在她身前的雫投以近乎和善的沉稳眼神。



「别这么愤慨。也许市井之民不会明白,但为了迎接我们的神,这是必须的手段。」



「你是说到处发那个骗人的护符?」



「四处散播的不只是咒具。多亏那位魔族,现在这块土地上已经广泛积存著大量的负。操纵天候这种魔法连最优异的魔法士都办不到,你以为区区的使魔真能办到吗?那魔族降下的不是什么雨水,而是被她的主人诅咒过的湖水。一旦渗入地面,自然会侵蚀土地。」



「……难道说――」



──一夜之间乾涸的聂比斯湖。



过去曾被水神诅咒的湖泊长久以来都没有生物栖息。而梅亚就是将那受到诅咒的湖水转变成雨水,并使之洒落在各处。她从不知道自己降下的绵绵细雨就是为了开启负之孔的预备工作。



「那女孩虽然知道自己用湖水代替雨水,但她没发现真正的意义吧。对于栖息于湖底的魔族而言,湖水就有如常伴身旁的空气。她怎么会想到那其实带著诅咒土地、积存著负的毒素。真是愚昧至极啊。」



「!那还不是你们指使的!」



故意欺骗对方却又嘲笑对方的无知,简直厚颜无耻。虽然至今雫对休拉教的感想仅止于厌恶,但得知真相的现在,那份厌恶已经突破了极限。



面对义愤填膺的雫,老人发出乾哑的笑声。



「没错,是我们好心指引她的。所以你们尽管愤怒,尽管悲叹。一切都与我们的神紧紧相系。而再过不久,世界将合而为一……」



在主教这番话来到结尾的同时,地上的魔法阵发出刺眼的红光。



「什么,这么快!」



该不会禁咒已经完成了吧?未免也太快了。



疾风在房内打转。那一阵阵强风彷佛要将两人甩开,雫牵著梅亚的手与魔法阵拉开距离。红光照亮了主教陶醉的表情。



「吾等的神啊,如此一来即将──」



咻!黑影划过空中。



风霎时间歇止,令人作呕的血味充斥四周。



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雫用已经习惯黑暗的双眼凝视前方,掌中紧握的梅亚的手剧烈颤抖。



王座上的主教身躯颓然倒下。



那身躯……胸部以上像是被巨人扯断般消失无踪。



──同时,一条巨大的黑蛇蜷曲著身子盘据在王座前方。



「有、有蛇……」



来到这世界后,雫已经见过不少难以理解的情景。



但是现在的状况恐怕远远超越过去的经验。长达五公尺的巨蛇──正以赤红的双眼俯视著主教,粗壮的蛇尾连接至魔法阵的中心。明明没有任何破洞的地面突然间探出一条蛇尾,雫立刻回想起巡礼者们分发的咒具。



「……原来那不是蚊香的形状啊。」



那黑色螺旋代表的是蛇。



雫牵著梅亚的手,想要缓缓后退。



然而就在这时,漆黑巨蛇将头转向雫。雫吓得缩起肩膀的同时,言语在脑海中响起。



『来了吗?』



那究竟是对谁说的话?雫看向梅亚,但梅亚的表情依旧木然。



雫意识到右手中握著沉重的长剑。连短剑也不曾使过的自己如果要和巨蛇战斗,恐怕只是自寻死路吧,必须想办法找出其他方法。



她估测著距离房间入口多远,胆怯地开了口。



「……语言,能通吗?」



巨蛇的红眼直指著雫。直至这时,雫才理解刚才那句话是对她说的。这条蛇从未将梅亚放在眼里,注视的目标只有雫。



没有回答。雫一面缓缓后退,再度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



同样不会有回应吧。也许只能逃跑了。



这样的念头涌现脑海的下一个瞬间──



『我为绝望。』



巨蛇低声回答。



蛇的言语在雫的脑海中形成涟漪并回响。



分不出是男性或女性的嗓音,单纯只是能理解的言语。雫仔细思索那意义。



如果无法与对方进行任何沟通,雫恐怕已经转身逃离此处。其实现在雫满心都是立刻逃走的冲动,但她绞尽意志力站在原处。



塔奇斯曾说:「比武器更可怕的道具多得数不清。」雫不知道他真正指的是什么,但如果要让雫回答同一个问题,雫会回答:「语言。」



置身于异世界,自己的语言能通可说是莫大的幸运。



因此若要与之对峙,首先必须持语言对抗。这条巨蛇显然不是人类能正面交锋的异类。但如果它与负之孔相系,雫无论如何都得找出突破当下困境的线索。



雫深吸一口气,挺胸面对巨蛇。



「──你就是负吗?」



『我是转化为人之前的人类的负。』



「也就是栖息于负之海的存在?」



『怨恨、消极、悲叹。我是这一切,亦为更加根源之物,又名为绝望。』



接触世界深渊的问与答。



巨蛇的身躯无声地扭动。不反射光线的漆黑蛇身挺著蛇头,渐渐靠近雫。



尽管情景令人战栗,但雫直视著对方,向前一步挡在梅亚面前。



「那名字是人定义的,是这个意思?」



『唯有人类能意识到我的存在。』



「那是人类的优越之处,还是缺陷?」



『两者皆是。能意识到我的存在即为优越,然而我本身位于最底层。』



唯有人类能意识到的异阶存在,同时也是位于最底层的存在。



如果将神祇定义为「具思考能力的非人者」,那么眼前的巨蛇毫无疑问是神。



红色的蛇眼逼近至只剩几步的距离,黑色蛇尾接连拂过横躺在地的尸体。倒下的烛台火焰在死者的血脂上摇曳。



雫胸中深处的「某物」不断躁动。那几乎逼人疯狂的压力,让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尽管如此,她还是选择了「言语」。



「蛇形之神啊,那么……你所求为何?」



蛇的动静倏地停止,红色蛇眼自正面凝视著雫。



『我无所希冀。』



雫的视线转向依然散发著红光的魔法阵。



──孔尚未完全开启。



既然如此,只能趁现在阻止。她握紧了僵硬的五指,让剑稍稍挪向魔法阵的外围。紧抓著缰绳驾驭因恐惧而颤抖的精神,一次又一次强迫意志镇定。



──这里只有自己。做好觉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