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等我长大
第181章 等我长大
第二天一早，苏悯步行三分钟，来到平山小学。
学校的两层教学楼漆成古旧的灰白色，两层楼，是平山村所有建筑的极限。早晨八点，苏悯和老孙、老杨一起参加了学校的升旗仪式，三个小女孩给他们系好了红领巾，站在坑坑洼洼的操场上，苏悯不自觉地数了数人头，大概有五十多个小朋友，一旁的朱校长笑着说：“我们一共三个班，一二年级一个班，三四年级一个班，五六年级一个班。有些课程，都是孩子们一起上的。”
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苏悯他们将一车的书籍、衣物都交给了学校。苏悯认真打量着孩子们的穿着，虽然这也是山区，但并不是穷山恶水，孩子们穿得并不差，难得看见一个补丁，不过衣服都显得又脏又旧，有几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丝袜，搭配颜色鲜艳的短裙，只不过丝袜上有一块一块灰黑色的污渍，还有一些很扎眼的破洞。最令苏悯触动的是他们的鞋子，皮鞋斑斑驳驳起了皮，跑鞋也难以看出原来的颜色，孩子们穿鞋总归是很费的，苏悯这样安慰自己。
当苏悯站在三四年级教室的讲台上，望着下面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心里十分紧张。这一天，她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乡村女教师的模样，朴素的白色长袖T恤搭配深蓝色的牛仔裤，长发也扎成马尾，显得清爽利落。这时，老孙开始录像，老杨开始录音，苏悯说起了开场白。
“同学们，我叫苏悯，是上海明珠广播电台的播音员，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你们的学校，未来的半个月，就要和你们一起学习、一起游戏、做你们的朋友。”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粉笔有点干涩，摩擦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很少在名字里看见这个字！”最后一排的男孩叫道。
“是啊，因为父母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我埋怨了他们很多年，总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兮兮的，但是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他们希望我是个有爱心、同情心的人。后来，我想通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名字不够强大，不代表人很弱小。至少，爸爸妈妈没有给我取很难写的名字，如果真给我取名叫‘馨’啊‘懿’啊，我更要哭了，考试的时候，人家都答完了五道题，我还在写名字呢！”苏悯一边说，一边把这两个极其复杂的字写在黑板上，她话音刚落，教室里已经笑成一片。
“老师，当播音员好不好玩？和我们村里广播站的大喇叭播音员一样吗？”第一排戴着粉红色发卡的女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我也想当播音员，是不是很难啊？”
“你叫什么名字？”苏悯笑看着她。
小姑娘大方答道：“张巧巧！心灵手巧的巧。”
“巧巧，我和你们镇上的播音员差不多，只不过听到我声音的听众更多些，他们还会打进热线电话来，和我在空中的电波里聊天。当播音员呢，首先要多读多念，让自己的普通话尽量标准，咬字清楚，不带口音，什么叫标准呢？听听《新闻联播》就知道啦！然后要鼓起勇气，敢于在很多人面前讲话，对于你们来说，就从上课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做起！其实真的不难，相信你能做到！”苏悯对那个女孩莞尔一笑，班里的气氛活跃了许多，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起来。
“老师，你多大了？你家娃娃读几年级了？”一个小男孩突然问道。
苏悯有点囧，这小朋友会不会聊天啊？她如实答道：“我二十六岁了，还没结婚呢。”
“我妈二十六岁的时候，我都上小学了！”这小子不依不饶。
在一旁听课的朱校长沉下了脸：“李运富，不要捣乱！”
苏悯愣了一下，努力绷住，没有笑喷，但她的脸已经憋红了……她满怀同情地望着这个挺帅的小男孩，一个男孩取名叫“李孕妇”，这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没想到，李运富根本不理睬校长的警告，他站起身来，大声说：“老师，你长得好乖，没人娶你不要紧，等我长大吧，我娶你！”
全班哄堂大笑，苏悯脸上发烧，茫然地俯下身问张巧巧：“‘好乖’是什么意思？”
巧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就是夸你美女啦！”苏悯顿时觉得，自己完全hold不住了，小学老师真心难当，碰到李运富这样的小魔头，她就无计可施了！
李运富被朱校长一把拎出了教室，到外面罚站去了，临出门时，他还在对同学们挤眉弄眼。
“让我们把这个小插曲忘了吧，你们的刘老师告诉我，今天你们要学习这一课——《掌声》。现在请大家安静下来，听我来朗读一下这篇课文。”苏悯决定用自己的专业功底来震慑一下这个已经乱得像蛤蟆坑一样的教室，当她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教室里果然安静了，“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位叫小英的同学，她总是默默地坐在教室的一角。因为小时候生病，一条腿落下了残疾，她不愿意让人看到她走路的样子……”
这篇课文并不长，只有几百字，读完之后，苏悯扫视了一下学生，他们似乎领悟了什么，开始鼓起掌来。苏悯笑着说：“现在，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告诉我，掌声对你而言是什么？”
张巧巧率先举起了手：“掌声是心灵的语言，它能让我们心灵相通。”
另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也答道：“掌声像春风，让我觉得温暖。”
一个光头小男孩说：“掌声像妈妈的手，抚摸着我。”
“掌声是礼物，它能让生活更美好！”
“掌声有魔力，能给我们带来信心和勇气！”
这时候，正在罚站的李运富从教室窗口探进了他的刺猬头：“你需要什么，掌声就是什么。”
苏悯完全被惊呆了，“你们都是小诗人！你们的想象力太令人赞叹了！刚才的即兴创作，真是太棒了！当你需要鼓励的时候，掌声就是鼓励；当你需要赞美的时候，掌声就是赞美。李运富同学说得特别好，你需要什么，掌声就是什么……”
这堂语文课很快就在非常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下课铃响，苏悯还觉得意犹未尽，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充盈了她的内心，她能感受到，孩子们都很喜欢她，而她也被他们清澄的目光打动了。
随后，他们一起到操场上体育课，玩的是“找朋友”。
苏悯用手机大声播放“找朋友”的音乐，大家围成一个大圈，开始蹦蹦跳跳地找起了朋友。过了一会儿，苏悯又把“丢手绢”的游戏教给他们，这群小家伙像商量好了一样，每次都把手绢丢到苏悯的肩膀上，害得她很快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好进入了自由活动时间，男孩们去踢球了，苏悯和女孩们一起跳皮筋。上一次跳皮筋，还是初中的时候，苏悯的老胳膊老腿已经生疏了，随着“小汽车，滴滴滴，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的喊声，苏悯在皮筋之间穿梭，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
黄昏，苏悯回到招待所，感到疲惫而充实。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孩，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也许是年纪到了，母性自然而然就爆发了？
五月初的天气，还算凉爽，苏悯去公共浴室冲了个澡，就回到小屋休息，准备第二天的课程。突然，有敲门声响起，苏悯打开门，看到李运富正站在门口，他每只手里捏着一枚西红柿，一下子把两只手举到苏悯的眼前：“老师，我家里没什么水果，只有这个，你吃吧！”
苏悯蹲下来，满心欢喜地接过了西红柿：“我去洗一洗，我们每人一个！”
这一大一小坐在床边，啃着西红柿，苏悯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那么正点的西红柿了，酸酸甜甜，汁水满溢，李运富吃得满手、满嘴都红彤彤的，苏悯抽出一张湿巾递给他，他端详了一会儿这三分像纸、三分像布的东西，用它擦干净小手和嘴巴，然后把它团一团、塞进了口袋里。
“这个是一次性的，用过可以扔掉。”苏悯提醒他。
“我回家洗洗，可以当手帕用的。”他认真作答。
苏悯失语片刻，又露出笑容：“是你家种的西红柿吗？这么好吃！”
“嗯……是的……我回家去了，还要做作业。”李运富的眼神有点飘忽。
“运……富……你家远吗？我可以送你去。”一本正经念出李运富的名字，对于苏悯来说并不容易，晚饭吃得饱，又吃了西红柿，她想散散步。
“老师，你可以叫我的小名……大牛。”李运富无可奈何地说。
苏悯这下没忍住，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掩住了嘴，李运富也陪着她笑了。
“我家在山上，老师你走不惯山路，不要去了，你一个人回来会有点危险。”
“大牛，那我送你到村子边上吧，我也想到处看看。”
苏悯从行李箱里取出两个苹果和两包苏打饼干，放进塑料袋里，笑着说：“带回去给你家里人吃。”这一回，李运富没有拒绝，笑着道了声“谢谢”。
第二天一早，苏悯步行三分钟，来到平山小学。
学校的两层教学楼漆成古旧的灰白色，两层楼，是平山村所有建筑的极限。早晨八点，苏悯和老孙、老杨一起参加了学校的升旗仪式，三个小女孩给他们系好了红领巾，站在坑坑洼洼的操场上，苏悯不自觉地数了数人头，大概有五十多个小朋友，一旁的朱校长笑着说：“我们一共三个班，一二年级一个班，三四年级一个班，五六年级一个班。有些课程，都是孩子们一起上的。”
在全校师生的注视下，苏悯他们将一车的书籍、衣物都交给了学校。苏悯认真打量着孩子们的穿着，虽然这也是山区，但并不是穷山恶水，孩子们穿得并不差，难得看见一个补丁，不过衣服都显得又脏又旧，有几个漂亮的女孩子穿着白色的丝袜，搭配颜色鲜艳的短裙，只不过丝袜上有一块一块灰黑色的污渍，还有一些很扎眼的破洞。最令苏悯触动的是他们的鞋子，皮鞋斑斑驳驳起了皮，跑鞋也难以看出原来的颜色，孩子们穿鞋总归是很费的，苏悯这样安慰自己。
当苏悯站在三四年级教室的讲台上，望着下面一双双好奇的眼睛，心里十分紧张。这一天，她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乡村女教师的模样，朴素的白色长袖T恤搭配深蓝色的牛仔裤，长发也扎成马尾，显得清爽利落。这时，老孙开始录像，老杨开始录音，苏悯说起了开场白。
“同学们，我叫苏悯，是上海明珠广播电台的播音员，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你们的学校，未来的半个月，就要和你们一起学习、一起游戏、做你们的朋友。”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粉笔有点干涩，摩擦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很少在名字里看见这个字！”最后一排的男孩叫道。
“是啊，因为父母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我埋怨了他们很多年，总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兮兮的，但是他们的想法不一样，他们希望我是个有爱心、同情心的人。后来，我想通了，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名字不够强大，不代表人很弱小。至少，爸爸妈妈没有给我取很难写的名字，如果真给我取名叫‘馨’啊‘懿’啊，我更要哭了，考试的时候，人家都答完了五道题，我还在写名字呢！”苏悯一边说，一边把这两个极其复杂的字写在黑板上，她话音刚落，教室里已经笑成一片。
“老师，当播音员好不好玩？和我们村里广播站的大喇叭播音员一样吗？”第一排戴着粉红色发卡的女孩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我也想当播音员，是不是很难啊？”
“你叫什么名字？”苏悯笑看着她。
小姑娘大方答道：“张巧巧！心灵手巧的巧。”
“巧巧，我和你们镇上的播音员差不多，只不过听到我声音的听众更多些，他们还会打进热线电话来，和我在空中的电波里聊天。当播音员呢，首先要多读多念，让自己的普通话尽量标准，咬字清楚，不带口音，什么叫标准呢？听听《新闻联播》就知道啦！然后要鼓起勇气，敢于在很多人面前讲话，对于你们来说，就从上课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做起！其实真的不难，相信你能做到！”苏悯对那个女孩莞尔一笑，班里的气氛活跃了许多，大家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起来。
“老师，你多大了？你家娃娃读几年级了？”一个小男孩突然问道。
苏悯有点囧，这小朋友会不会聊天啊？她如实答道：“我二十六岁了，还没结婚呢。”
“我妈二十六岁的时候，我都上小学了！”这小子不依不饶。
在一旁听课的朱校长沉下了脸：“李运富，不要捣乱！”
苏悯愣了一下，努力绷住，没有笑喷，但她的脸已经憋红了……她满怀同情地望着这个挺帅的小男孩，一个男孩取名叫“李孕妇”，这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没想到，李运富根本不理睬校长的警告，他站起身来，大声说：“老师，你长得好乖，没人娶你不要紧，等我长大吧，我娶你！”
全班哄堂大笑，苏悯脸上发烧，茫然地俯下身问张巧巧：“‘好乖’是什么意思？”
巧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就是夸你美女啦！”苏悯顿时觉得，自己完全hold不住了，小学老师真心难当，碰到李运富这样的小魔头，她就无计可施了！
李运富被朱校长一把拎出了教室，到外面罚站去了，临出门时，他还在对同学们挤眉弄眼。
“让我们把这个小插曲忘了吧，你们的刘老师告诉我，今天你们要学习这一课——《掌声》。现在请大家安静下来，听我来朗读一下这篇课文。”苏悯决定用自己的专业功底来震慑一下这个已经乱得像蛤蟆坑一样的教室，当她开始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教室里果然安静了，“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位叫小英的同学，她总是默默地坐在教室的一角。因为小时候生病，一条腿落下了残疾，她不愿意让人看到她走路的样子……”
这篇课文并不长，只有几百字，读完之后，苏悯扫视了一下学生，他们似乎领悟了什么，开始鼓起掌来。苏悯笑着说：“现在，发挥你们的想象力，告诉我，掌声对你而言是什么？”
张巧巧率先举起了手：“掌声是心灵的语言，它能让我们心灵相通。”
另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也答道：“掌声像春风，让我觉得温暖。”
一个光头小男孩说：“掌声像妈妈的手，抚摸着我。”
“掌声是礼物，它能让生活更美好！”
“掌声有魔力，能给我们带来信心和勇气！”
这时候，正在罚站的李运富从教室窗口探进了他的刺猬头：“你需要什么，掌声就是什么。”
苏悯完全被惊呆了，“你们都是小诗人！你们的想象力太令人赞叹了！刚才的即兴创作，真是太棒了！当你需要鼓励的时候，掌声就是鼓励；当你需要赞美的时候，掌声就是赞美。李运富同学说得特别好，你需要什么，掌声就是什么……”
这堂语文课很快就在非常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下课铃响，苏悯还觉得意犹未尽，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充盈了她的内心，她能感受到，孩子们都很喜欢她，而她也被他们清澄的目光打动了。
随后，他们一起到操场上体育课，玩的是“找朋友”。
苏悯用手机大声播放“找朋友”的音乐，大家围成一个大圈，开始蹦蹦跳跳地找起了朋友。过了一会儿，苏悯又把“丢手绢”的游戏教给他们，这群小家伙像商量好了一样，每次都把手绢丢到苏悯的肩膀上，害得她很快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好进入了自由活动时间，男孩们去踢球了，苏悯和女孩们一起跳皮筋。上一次跳皮筋，还是初中的时候，苏悯的老胳膊老腿已经生疏了，随着“小汽车，滴滴滴，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的喊声，苏悯在皮筋之间穿梭，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光……
黄昏，苏悯回到招待所，感到疲惫而充实。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孩，可现在她不这么想了，也许是年纪到了，母性自然而然就爆发了？
五月初的天气，还算凉爽，苏悯去公共浴室冲了个澡，就回到小屋休息，准备第二天的课程。突然，有敲门声响起，苏悯打开门，看到李运富正站在门口，他每只手里捏着一枚西红柿，一下子把两只手举到苏悯的眼前：“老师，我家里没什么水果，只有这个，你吃吧！”
苏悯蹲下来，满心欢喜地接过了西红柿：“我去洗一洗，我们每人一个！”
这一大一小坐在床边，啃着西红柿，苏悯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那么正点的西红柿了，酸酸甜甜，汁水满溢，李运富吃得满手、满嘴都红彤彤的，苏悯抽出一张湿巾递给他，他端详了一会儿这三分像纸、三分像布的东西，用它擦干净小手和嘴巴，然后把它团一团、塞进了口袋里。
“这个是一次性的，用过可以扔掉。”苏悯提醒他。
“我回家洗洗，可以当手帕用的。”他认真作答。
苏悯失语片刻，又露出笑容：“是你家种的西红柿吗？这么好吃！”
“嗯……是的……我回家去了，还要做作业。”李运富的眼神有点飘忽。
“运……富……你家远吗？我可以送你去。”一本正经念出李运富的名字，对于苏悯来说并不容易，晚饭吃得饱，又吃了西红柿，她想散散步。
“老师，你可以叫我的小名……大牛。”李运富无可奈何地说。
苏悯这下没忍住，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掩住了嘴，李运富也陪着她笑了。
“我家在山上，老师你走不惯山路，不要去了，你一个人回来会有点危险。”
“大牛，那我送你到村子边上吧，我也想到处看看。”
苏悯从行李箱里取出两个苹果和两包苏打饼干，放进塑料袋里，笑着说：“带回去给你家里人吃。”这一回，李运富没有拒绝，笑着道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