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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2 / 2)


  贝珠到达祭坛时,巫依还在审问拾京。

  对于苍族人来说,溪水有净化心灵的作用。

  拾京浑身上下被溪水浇了个透,背后的箭伤依然没有处理,水流淌下来,衣服的每次摩擦对他而言,都像锋利的刀片刮在伤口处。

  拾京没有力气说话,他竭力保持着清醒,意识却越来越沉重,他困倦不堪,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他一直以为自己清醒着,可实际上,他已昏过去多次。

  见到贝珠来了,珠明叫了一声阿妈。

  母子俩相视一眼,贝珠压下心慌,给巫依行了触额礼。

  巫依面无表情问她:“溪清让你看管拾京?”

  贝珠回答:“是,祭典之前,拾京住在我那里。”

  “他今日私自出林,还穿了外族人的衣服,你可知情?”

  “我知道。”

  珠明吃惊地看着他的阿妈。

  贝珠说道:“是我让他出去的。今夜是外族的祈愿节,如同我族的祭典。他身上流淌着一半他父族的血,在成为真正的苍族人之前,他可以到林子外去,参加他们的祭典。”

  巫依的藤木杖敲击着脚下的祭坛,她愤怒道:“谁准你自作主张!”

  贝珠语气平静:“我是巫藤的溪水姐妹,她如同我的亲姐姐。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身为母亲可以替儿子做任何决定。”

  “他在你这个母亲的教导下犯了大罪!”巫依头顶的猫头鹰一颤一颤,跟活的一样,红色的圆眼睛盯着贝珠,“他迷惑了你的亲生儿子,私逃出林。他不经允许私自与外族人接触,还抛弃了我族的衣饰。所有的这些,都代表着,在你的教导下,他的心灵依然被邪魔占据,他身体里流淌的血,依然充满了叛逆与邪恶!”

  “那你判我的罪好了。”贝珠平静道,“是我教导出了问题,罪在我。树木长不大,是因为雨水阳光不眷顾于它,幼鹿不食嫩草转而尝试血与肉是母鹿未尽到养育之责。今日之事,不是拾京的错,也不是珠明的错,而是我的错。”

  巫依干瘪的嘴缓缓说道:“你有错,但拾京和珠明也免不了责罚。”

  贝珠垂着眼,字字清晰:“溪水养育林中万物,一视同仁,不仅养育温驯的鹿,也养育了凶恶的狼与虎。溪水的宽仁厚德,身为她养育的后人,我们应该称颂效仿。巫依,看在溪水的份上,我请求你宽恕这两个孩子。”

  拾京睡了好久,睡梦中隐约中听到了贝珠的声音,随即,背后一阵剧痛,他瞬间清醒。

  他忍不住疼痛,呜咽一声,睁开眼,看到贝珠在他身旁,仔细帮他裹着伤,取出的箭头放在旁边。

  拾京强撑着精神,扯动了嘴角,对她笑了笑,轻轻唤了句:“阿娘。”

  贝珠伏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京,你好傻,为什么还要回来?”

  拾京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还在祭台上,手腕上套着锁链。

  贝珠见了,说:“阿娘在想办法,一定会在祭典之前偷出钥匙,让你离开。”

  拾京忽然红了眼圈:“阿娘,我阿爸怎么办……”

  “你傻吗拾京?”贝珠低声训斥他,“只要你活着,什么时候回来接你阿爸都可以!等你找到他的家人,一起来接你阿爸回去,巫依和大母都不能阻拦!”

  “可我走了,巫依一定会趁潭水枯竭,把阿爸烧掉。”

  “不会的,阿京你要信我,不会的。”贝珠说道,“只要阿娘在,不会允许他们这样做的,绝不会!听话,等阿娘明天拿来钥匙,你就离开这里,找到你父族之前,不要再回来,听到了吗?”

  拾京愣了好久,最终点了点头。

  贝珠松了口气,忍着心中酸涩低声说道:“好孩子,愿真正的神明祝福你。”

  忽然,北边林子传来一阵嘈杂,声音族长居住的竹楼方向而去。

  贝珠站起来踮脚远望,只能看到蜿蜒的火把长队,一直延伸到玉带林外。

  贝珠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问道:“拾京,今晚的事外面有人知道吗?”

  拾京喘了口气,默默爬起来换了个姿势,小心翼翼避开背上的伤,倚在祭坛上的祭台旁,强撑着精神回答:“……青云营。我……跑到了青云营。”

  贝珠微微露出笑容:“阿娘觉得你有救了,希望会是好事情。”

  来的正是南柳。

  她带着自己的一部分侍卫,以及青云营和赤珠营的两队人马,气势汹汹进林送和谈书。

  南柳停在族长住的竹楼下,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得懂,大声说道:“大同怀远侯封明月,定远侯顾骄阳,明日前来与族长商谈迁林一事,这是和谈书,你们自己看。”

  她把和谈书放在旁边的树桩上,对闻声出来的溪清轻蔑一笑,说道:“听不懂就找能听懂的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的答复。”

  尽管听不懂,但苍族人见和谈书上插着孔雀羽毛,知道这是重要信件,连忙将和谈书送上竹楼。

  溪清接过和谈书转身进屋。

  不一会儿,她出来吩咐:“大母有令,叫拾京来。”

  守门的苍族人回答:“拾京私会外族人,巫依将他锁在了祭坛,没办法前来。”

  溪清皱眉:“……私会外族人?”

  她看了南柳一眼,神情古怪。回屋与大母说了,再次出来吩咐道:“去和守坛人通报,我要去祭坛见拾京。”

  守门的苍族又答:“守坛人因帮拾京弃族逃跑,巫依罚他在墨玉潭思过。”

  溪清怒火烧上头:“这都怎么回事!”

  竹屋里,大母慢悠悠地说:“溪清,不必通报巫依了,直接带他们去祭坛,就说是我的命令。让拾京看这张纸上写的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