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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青林旧梦 1(2 / 2)

“对不起,”我拉起他们的手,流着眼泪微笑着说:“爹,娘,嫣儿回家了。”

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我坐在风荷院自己厢房的朱窗前看着外面的皑皑白雪,现在是清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浅眠,半夜里稍稍有点声音就会惊醒,然后就会想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事。

星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爹娘说了一遍,包括我脑中的无心蛊。娘帮我把过脉,沉吟半晌才说要取出子蛊还须等一个人的到来。而爹爹在一旁冷冷地说:

“慕程敢丢下你自己一个人回了天都?他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看我怎样收拾他!”

一听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痛了痛。

娘陪我谈了两个晚上,她没有提到慕程,只是跟我说一些我小时候的趣事。

“你从小就调皮,带着窈窈他们一天到晚往后山的黄杨树林钻,学人家搞什么钻燧取火,后来还把焰火拆开来玩火药,有天一不小心把头发眉毛给烧了,随生黑着一张脸把你提回风荷院。你爹不在,他干脆就把你按在长凳上拿板子打你屁股了,你鬼哭狼嚎了一宿……从那天起,你和窈窈他们疯玩到哪儿,随生就跟到哪儿……”

“是吗?”我把身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更贴近她温暖关爱的笑容,伸手抱着她,鼻子酸酸地说:

“娘,可是我都忘记了,我该怎么办?我把那些很美好很珍贵的过往都丢了,我还是你的嫣儿吗?”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她揉揉我的头发,慈爱地望着我,说:“对于爱你的人来说,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我们在一起……”

“娘,你真好……”我迷迷糊糊地慢慢睡着了。

思念就像颗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萌芽疯长。

所以这天经过书房时听到那个名字时,我还是心头一跳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被下狱了?”爹淡淡然地问。

“宣成帝震怒之下把他打入天牢。的确,不这样做的话难以向朝中不同势力交待。况且,东方太后那边对他当初布局猎杀东方恒清犹怀恨在心,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天牢,也是是个更为安全一些的地方。”星南说道。

“随生送来的消息?”

“是的。”

“这小子,到底心疼的是谁?希望我出面摆平这件事?我还巴不得那臭小子在牢里多受点苦,让他敢丢下我的宝贝女儿!”

“爹——”星南拉长声音不满道:“这事不能全怪他,哪个男人被女人骗成这样还受得了的?他这两年来生不如死又是为了谁?”

“谁逼他这样了?”爹气道:“是你,还是我?有始无终,难成大事!”

星南一时无语,只得轻叹一声走出书房。

我连忙退到一丛竹子后面,不让星南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星南走远后,我斜倚着竹子低低地叹了一声,忽然继尧爹爹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出来吧,躲什么呢?没用的丫头……”

声音既懊恼又无奈,我走出来上前去,站在他面前,喊了声“爹”就没再说话了。他一双凤目淡淡然地扫过我略微苍白的脸,问:

“不是说你根本已经忘了他吗?梅宝,你的心里……”

“还有他。”我不再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他走了,可影子还在。”

他抿着唇,线条冷凝,似是生气了。

“爹爹,”我拉着他的衣袖,哀求道:“救他……”

“救了他又让他再来欺负你?不救!”

“爹爹,你不救他那以后谁来给我欺负回去?”我急了,咬着唇道:“你不救他,我跟娘说去,让她到天都去找……”

他凤眸一眯,面色骤寒,我知道自己触了逆鳞,马上噤声,低下头委屈地说:“不去就不去,不许告诉娘就不告诉娘好了,那么凶干什么……”说着恨恨地放开他的衣袖就要转身离去。

身后的他抚额叹息,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孝女,总让父母操心,那慕程到底有什么好?梅宝我告诉你,三条腿的青蛙不多见,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你就不能心气稍微高些,找个比你爹爹稍微好一些强一些的人来嫁了么?我梅继尧的女儿哪里轮得到他慕程来欺负?!”

我转过身来望着他说:

“爹爹,晚了。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要是他死了,我为他做一辈子的寡妇。”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继尧爹爹的那俊朗儒雅的面容被我这句话轰得顿时铁青一片,额上青筋乍现,没等他说什么,我委屈地撂下一句:

“爹爹爱理不理,我伤心是我自己活该!”

爹爹的脸色一直臭到第二天下山,临走前,他还不解气地对我说:

“救他可以,日后我教训他时你可不要心痛。”

看着他骑上雪骥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我苦涩一笑,娘拉过我的手,微笑着说:“放心,你爹他其实很喜欢慕程那孩子。”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和他,还会有日后吗?

爹爹离开的第二天,木末神僧来了。

木末是个干瘦矮小的老头,头上光溜溜像一座濯濯童山,身上的僧袍过于宽大,显得他的身形怎么看都有点滑稽。他肤色黧黑,一双单眼皮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脸上打转,伸手把完脉后脸上露出悲悯慈祥的神情,说:

“小徒弟,你放心,只要有母蛊在,你这小命定能保住。不过这个过程有点长,也会有点痛……”

“我能记回以前的事情吗?”

“不好说……”他沉吟半晌,然后问我:“你曾吞食过烈火教的圣兽苍螈的脑髓和心脏?否则这蛊虫在你脑中蛰伏如此之久,若是寻常情况,它早就将你的脑髓吸食殆尽。”

我茫然地点头,依稀记得白芷曾对赫连越这般说过。

“孽缘一场,救了你又不甘心,还是想尽办法来害你……”他眯了眯眼:“小徒弟,莫不是惹了一身的桃花债避之不及?不如到医圣谷来陪我两年如何?”

“木老头真会乘人之危,”我笑道,“你就不怕那追债的人一把火烧了你的医圣谷?”

木老头气闷道:“没良心的丫头,都不知道侍奉侍奉你师傅我!”

“好啦好啦,”我把茶碗递给他,“反正我也没人要,到时候你包吃包住包给工钱就行!”

木老头和我娘商量了一个下午,忙忙碌碌地准备了一天,之后把我领进一间纤尘不染的厢房,我娘递给我一碗极浓极苦的药让我喝下,然后在屋角的香炉里点上一种不知名的味道有些怪异的香,我闻着闻着意识便昏沉起来,渐渐睡着了。

在梦里,我又一次见到了扶风书院那扇大门,门上的铜环沾着斑驳的绿锈,青衫男子站在门外徘徊良久,终是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拍响了铜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