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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我想你了。(2 / 2)

  沉平莛正在病程最厉害的时候,发着高烧哑着嗓子跟省委汇报情况,陈修华听着旁边卫健局的干部心疼得直骂沉平莛好言难劝该死鬼,沉默了一下,说回来再说。

  挂掉电话,陈修华在舒适温暖的家中坐着,坐了很久。

  不管是不是苦肉计……沉平莛这个副部级,他是压不住了。

  2月27日,黄石市首次实现同日新冠肺炎新增病例为零、新增疑似病例为零、死亡病例为零。

  黄石的书记握着沉平莛的手,力道紧了又紧:“太感谢你们了,沉书记、我真的,我代表黄石人民感谢你们的无私付出……”

  这一批援助的医护人员正在有序上车,无数市民自发过来欢送,沉平莛看得眼眶也有点热度,拍了拍黄石书记的背脊:“只盼着真是多难兴邦才好。”

  多难兴邦。

  黄石书记没忍住,一腔老泪流了满脸。

  回到南京,沉平莛还没缓过气来,先接到了一份任命,是他曾经盼了一年多的南京市委书记的位置。

  他没见什么欣喜,每天照常去上班安排工作。不过如今对口支援不由省委统一调配了,按散装江苏的一贯做法,他的工作会简单很多。

  撑过最艰难的时候,疫情防控逐渐常态化,沉平莛干脆将这部分工作全部拨给张敬文,只在每晚跟宁昭同打电话的时候难免会提到几句。

  当然,他谨慎惯了,没有将抱怨出口。

  “我感觉我要被感染第二轮了,”宁昭同有点长期症状,这两个月都是恹恹的,“能约上疫苗就好了,瓅瓅的症状有点严重。”

  他不免多问几句,得知已经熬过去了,稍稍放了心:“照顾好自己。”

  “我们母女俩能彼此照顾,你就一个人,你才是,多照顾好自己,”她的声音听起来黏黏糊糊的,有点困意,倒也主动解释,“昨晚跟薛预泽打电话打得太晚了,就是核酸那个事,期南应该给你们报价了吧……”

  听到是这件事,沉平莛坐直了一点,把顾虑说出来:“他们报的这个价,不会亏本吗?”

  “不会亏本,但赚不了多少。”

  “他是爱国企业家吗?”沉平莛知道薛预泽跟宁昭同熟,开了个玩笑,“卫健那边跟我直说的,低到不敢用。”

  “我可以帮他向你们承诺,期南的东西绝对比现在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产品都靠谱,不论是测出率还是良心,”宁昭同也开了个玩笑,“期南这样的公司,玩的是市值,图的是市场。别说赚不了多少,就算亏本,只要能拿下你们南京政府的单子,他们也肯干。”

  沉平莛其实明白,但知道她肯定也明白,这里面不是一个成本问题:“太多人盯着这个口子了,都想捞一笔。”

  宁昭同当然明白,也很坦然地劝慰:“沉书记,你是一把手,你是从公心出发、为百姓着想的。屁股坐稳了,占着大义,还能怕几个想要中饱私囊的臭虫恶心你?而且我说真的,我不说让他们打白工喝西北风,核酸收高价,这不摆明了发国难财吗?我也就不管事儿,我要管事儿了,得把这批人全给按秦淮河边上,挨个突突了!”

  沉平莛被逗笑了:“好,铁娘子。”

  “铁娘子也有一颗柔软的心,”她捧起脸,叹气,“沉平莛,我想你了。”

  他心头一软,一句回应持在舌尖,温柔又动情:“我也想你。”

  思念其实日日都在说,但隔着重洋,出口总伴着叹息。可要是全部压在心底,也不知道一天天这么垒着,是能开出花来,还是酿出酒来。

  时间走得好慢啊。

  他真的好想她,好想她和女儿。

  “等你们防控政策松一点了,我带瓅瓅回来,”看着他垂下的眉眼,宁昭同下定决心,“实在不行你搬到防控酒店来,等我俩走了你继续住个七天就行了。”

  他其实想说她不留在防控点应该也没关系,但她能决定飞回来看他,自然不忙着纠结这些细节。

  拿着日历数了数日子,他问她:“五一怎么样?”

  正巧,还是个有些特殊的日子。

  “好,那就五一,我看看怎么安排,机票定了跟你说,”她笑,低头看手机,“我不管,就算五一到不了你也得过来陪着我,把你那公休全请了。”

  “好,当然要过来陪着你,”他语调很柔软,“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

  五一当天,宁昭同带着宁瓅和橘团团落地禄口机场,采完核酸后被闭环转运到——家?

  “哇,特权的滋味,”宁昭同跟沉平莛开玩笑,“不怕让人知道啊?”

  沉平莛一看就心情特别好,眼里都是亮的:“居家隔离,是惯例了,只要我不出门就不违规。”

  “那你不出门吗?”

  “我公休都请了。你没有信心把我留在家里吗?”

  宁瓅噫了一声,宁昭同笑骂一句:“孩子还在,说话注意点儿啊!”

  他装无辜,略有苦恼:“我没说什么吧?”

  宁瓅轻哂:“婷婷你说你要缠着妈妈半个月。”

  沉平莛嗯了一声,没有反驳,捏了一把宁瓅的脸:“叫爸爸。”

  橘团团是把沉平莛忘干净了,看他天天粘着女主人,有天气得冲他炸毛哈气,让宁瓅哄了好久才哄下来。

  宁瓅有些不满,抱着橘团团过来:“婷婷,妈妈每天都睡那么久,对身体不好。”

  “叫爸爸,”沉平莛再次纠正,“睡觉为什么不好?”

  “生命在于运动。”

  “多睡觉对皮肤好,而且你妈妈每天都运动得很好。”

  宁瓅瞪他:“不是这种运动!”

  沉平莛装傻:“哪种运动?”

  “……”宁瓅感叹,“人年轻了是不好,还不能脱离低级趣味。”

  沉平莛不动声色:“你活了多少岁?”

  “五十四。”

  “哦,五十四就脱离低级趣味了,”沉平莛点头,若有所思,“那你那位英英——”

  “……婷婷!”宁瓅恼羞成怒,又立马转口互相伤害,“你什么时候去北京啊,我这辈子不会见不到英英了吧?”

  “……”沉平莛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亲生的亲生的,“叫爸爸。”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就是不要,不喜欢你,不要你当爸爸。”

  “你不管我叫爸爸,我就不让你认识封远英。”

  宁瓅都要气傻了:“婷婷,你怎么可以这样!”

  沉平莛微微一笑:“瓅瓅,识时务者为俊杰。”

  “……爸爸。”宁瓅屈辱地出声。

  “哎,”沉平莛轻快地应道,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瓅瓅真懂事。”

  小胜一筹,沉平莛心情愉悦地进了房间,看宁昭同已经醒了,懒洋洋地抱着平板看文献。

  他脱掉外套和裤子,钻进被子里,汲取着她辐射出来的体温:“这么努力,辛苦了。”

  “不辛苦,”她一看见他就不想看了,放了平板过来,往他怀里钻,“你才辛苦,为家国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书记,太令人感动了。”

  这槽蛮没意思的,他磨着她的后颈,亲了亲她的脸:“以后是什么打算,回来继续当明星吗?”

  “当明星挺好的啊,”她揉揉眼睛,“但是你再往上走几步,我就不好出去抛头露面了吧。”

  他心头微微一顿,片刻后,对她道:“只要你想,我会支持你。”

  她有点惊讶地看过来,却不知道这样的惊讶已经有些刺痛他,他把脸靠过来,抵住她的鼻尖:“宁昭同,我喜欢自在的你,也想看你自在。”

  他看见她的瞳孔闪烁了一下,似是忌惮似是不屑,顿时有些自嘲,想到了狼来了里的孩子。

  当年虚情假意表现得太多,现在将真心掏出来给她看,都不足以取信她了。

  “沉平莛。”她叫了他一声。

  “嗯。”他回应,胸腔震动。

  “你会想要我爱你吗?”

  “爱?”他咀嚼着这个字,而后吻了吻她,“嗯,我希望你能爱我。”

  “我爱你特别容易,”她把脸埋下来,小声道,“我不知道你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是你肯这么说我就很开心了。沉平莛,我很爱你,真的,我想跟你过很久很久,一辈子都觉得不够。”

  他喉间发哽,因为压抑,嗓音出口有些哑:“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道歉?”

  “我不值得你这么爱我——”呼吸急停,他轻轻咬了一下牙,“我不想对你说假话,一句也不想。”

  不想对她说假话。

  不想。

  她有些困惑:“那你会言不由衷地对我说假话吗?”

  “我希望不会有,但我没办法对你做这样的承诺,”他回得很快,“……因为我这句话也是诚实的。”

  她笑了,探头轻轻吻他:“这就够了。”

  “……够了?”

  “嗯,”她抱住他,“我感受到了你承认自己偶尔会身不由己的真心,这就足够我很爱你了。”

  五月中旬,宁昭同带着猫和宁瓅离开南京,回了纽约。

  沉平莛再次和王幼临结伴走在从禄口回家的路,心情明朗得像这五月的金陵青空,路到一半,沉平莛突然让他转向:“我们去爬一趟紫金山吧。”

  沉平莛是个爱折腾的领导,王幼临天天伺候着,腿脚当然也是很利落的。

  疫情期间出门人少,两人一边闲聊就溜达上了山。到了山顶,沉平莛站在大石头上感受着狂风拂面,见眼前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

  沉平莛想,他的生活终于走上正轨了。

  他和她的夫人两心相知,他们有一个活泼可爱的漂亮女儿,他的前路敞亮得能供十二台车并驾齐驱,而他的夫人还暗示他,青云路的尽头是北方的紫禁之巅。

  父母去后,他不仅有了一个真正的家,还有充满盼头的余生。

  啊,错了。

  他不仅有了充满盼头的余生,竟然还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上天待他沉平莛……真是不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