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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债血还(2 / 2)


乌果双手握在一起,清了清喉咙之後,偷偷观察尼诺和奇罗的表情。他们两人都果然地张大嘴巴,一副惊讶的神情。当乌果看到他们的表情那一瞬间,有某种感觉从胸口深处涌上心头。这还真令人怀念。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忘了自己也有这种东西。我甚至以为自己早就失去这种东西了,这应该是早已被我自行放弃的东西才对。



但是,我现在心底十分後悔,或许这是不容舍弃的东西。



我应该就趁现在,把它找回来才对吧?



把身为长兄的骄傲与责任感找回来。



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乌果深呼吸,并用手按住胸口。我到底该怎麽办才好呢?



当然我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我必须自己找出答案来才行。



「尼诺丶奇罗。我希望你们试着去想一想,我们到底是什麽人?」



「你干嘛突然这麽说啊?」



尼诺不明就理地皱起眉头。奇罗则是「啥?」地歪着头,露出藐视乌果的神情。啊,弟弟们啊。你们会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的吧。因为我一直没有尽到身为兄长的责任。如今才摆出长兄的架子,我也有自知之明,了解自己并没有那种能力和资格。但是,既然父亲的街道变成这副德行,我无法再坐视不管。



「我们是在座的安佐潘卡罗之子。更何况,现在是什麽时候了,你们也应该能够理解吧。你们不觉得,现在应该要控制自己,不要让不适合这个场合的无聊争吵玷污父亲的名声吗?还是说,你们非得像平常那样被父亲训斥才会懂吗?」



尼诺十分不爽地啧了一声,并且别过脸去,而奇罗则是「是啦是啦」地抓了抓头,一副不满的模样。虽然两者都称不上是理想的态度,但对於可耻的长兄乌果潘卡罗而言,也罢,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吧?再怎麽说,自己不但膝盖不停打颤,掌心也不断出汗,只能做到让声音不要颤抖而已。不如说,自己已经觉得做得不错了。



虽说如此,不管是尼诺还是奇罗,再怎麽说还是不敢在父亲面前发脾气,但不知道事後他们会怎麽报复我?不,不对不对。现在已经不是考虑之後会怎样的时候了。



乌果拨起落在双颊上的头发,环顾各桌。总共聚集了多少人呢?有到四百至五百人吗?当中男女老幼混杂着,尽管有熟识的面容丶也有陌生的面孔,但除了一小部分的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应该与安佐潘卡罗交换过「认养仪式」,缔结亲子契约才对。也就是说,他们全是乌果的兄弟。原来我有这麽多的兄弟。



然後,在这些兄弟当中,有许多人不但失去了职场丶朋友丶亲人,就连托付在这条街上的梦想与希望都被夺走,只能悲伤地叹气。由於没有寄托的感情被名为绝望的可怕怪物贪婪吞食,他们只能垂头丧气。



「各位」



乌果抬起头,压抑着涌上来的感情,展露笨拙的笑容。他瞄了父亲一眼,父亲正凝视着他。



「各位,谢谢大家今天聚集到这来。而且,真的很庆幸大家能够幸存下来。正如大家所知,我作为安佐潘卡罗的长男,可说是相当不称职,但事实上我还是长男。虽然不太可靠,但我是各位的长兄。弟弟们啊,妹妹们啊,首先,能够像这样看到大家的脸,我真的十分感激。然後,对於三天前在那场火灾以及跟染血圣堂骑士团的交战中身亡的人,我要献上很深丶很深丶很深丶最深最深的哀悼之意。我非常的悲伤。我打从心底,祈求他们能够安息抱歉。我光是看到这条街被烧毁的景象,眼泪就忍不住要掉下来。虽然我觉得相当不好意思,但希望大家可以让我像丶像这样以难看的哭脸,继续说下去。然後,如果在场有想哭的人丶或是忍住哭泣的人,你们可以尽情哭泣。我们是兄弟,就算哭泣也不要紧。所以,如果你身旁有人在哭泣,我希望你能够拍拍他的肩膀丶抱抱他丶给他安慰。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四处开始出现呜咽的声音。甚至有人开始嚎啕大哭。乌果拿出手帕擦擦脸,顺便擤了鼻子。总算爽快点了。尽管最初是趁势开口,但如今总算好像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麽了。沉潜在这种无法忍耐的不安与强烈的悲伤深处的东西,到底是什麽呢?过去沉没在大量的泪海中丶让人摸不清底细的东西,如今慢慢地显露身影。



「兄弟们啊,哭吧,趁现在尽情地哭吧。然後,要把泪流乾。不过,这件事会永远牢记在我们的心里。这道伤痕绝对不会消逝。不可能会有消逝的一天。伤痕会永远存在,永远!我希望你们看看!睁大双眼,仔细看!看看这条街!看看这悲惨的景象!啊啊!真不知道该怎麽说!我们的我们的!我们的地盘!被烧毁了!」



好热。



「我们的兄弟死了!」



胸口,好热。



「值得爱的女人被烧死了!她们吸入浓烟丶痛苦而死!」



相当相当炙热。



「值得骄傲的男人们被刺杀丶被斩杀丶被冲撞丶被马蹄践踏而死!」



我的身体内,至今从未体验过如此这般的灼热。



「甚至还有为了拯救朋友丶孩子丶夥伴丶兄弟而自己跳入火焰中的人!就连小孩子也都死了!死伤无数!为何!为什麽!他们为什麽非死不可呢!不!不对!在这之前!」



好像快要爆发一样。



「他们并不是死了。没错吧?他们是被杀的。被敌人杀了。」



没错!有人这样喃喃低语,也有人点头称是。没错!还有人高举拳头这样呐喊。没错丶没错!就是这样!有人用双手用力拍桌子站了起来。被杀了。他们被杀死了!被敌人杀了。被敌人杀了!还有人拿起酒杯摔到地上。我的哥哥被杀死了!还有我的弟弟!经营了许多家妓女户的中年女子狠狠拉扯染成金色的头发。我的老公!年轻人在嚎啕大哭。我的女朋友!另一个男子双手掩面。我的妻子!四处传来哭泣声,愤怒的声音,还有咆哮的声音。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朋友!挚友!老爸!儿子!女儿!哥哥丶弟弟丶妹妹丶姊姊!夥伴!兄弟们!全都被杀了!被敌人丶被敌人丶被敌人杀了!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被敌人!



现在的潘卡罗家族当中,不单只有在沙蓝德出生长大的人,也有来自黑暗大陆的黑人,甚至还有少数来自大陆东部的黄皮肤人。但是,家族的中心,还是以来自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的卡雷那自治州的移民,以及他们的子孙为主。



尽管如今卡雷那属於帝国的一部分,但在过去它曾是伟大的独立国,拥有自己的地方语言和华丽热情的文化。後来即使遭到强大帝国的侵略,卡雷那仍顽强抵抗,与帝国缠斗了很久很久。这段历史如今仍是卡雷那人的骄傲,也成为带给他们极大哀伤的原因。战後,由於帝国当时的亚帝那大元帅安那多尔.帝鲁法亚.大智万世罗顿贝尔,提出了「只要不灭绝卡雷那人,就无法统治卡雷那的土地」的见解,於是卡雷那人虽然得到了有限的自治权,但那却不代表自由。帝国的臣民接二连三地涌入卡雷那的土地。他们利用税制和法治上压倒性的优势,随心所欲地贪图利益丶破坏文化丶凌辱女子丶污染卡雷那的血缘。如果卡雷那人犯了罪,立刻就会被判强制劳动的终身刑罚,或甚至是死刑。而帝国的臣民却很少会因犯罪而被逮捕。尽管因此各地不断出现叛乱,但帝国的大军会立刻进行镇压丶甚至会有如报复般欺压老百姓。卡雷那的男人为了保护老弱妇孺,即使热血沸腾丶有时甚至会爆发怒气,但仍只能咬紧牙根忍受这一切。对於以「血债血还」为中心思想的卡雷那人而言,那真是一段难以忍耐的日子。爱情只需高歌鸣放;憎恨则应该立刻以剑决斗;尽情去爱丶有恨必杀丶不留祸根。这些不但是卡雷那人的传统,也是他们的美德,更是他们的气质。



现在的潘卡罗家族内,的确充斥着各类人种。



但是,尽管如此,家族中最具代表性的,还是卡雷那的血缘。



可称为卡雷那之血象徵的安佐潘卡罗,立刻站起身来。



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凶相,严肃而凶恶地紧绷着。



他内心恐怕下了重大的决意。



「我们已经知道了。」



父亲的声音,尽管有些沙哑,却无法形容般沉重而深刻地回荡着。



「我们知道敌人的名字。」



四处顿时传来了「没错!没错!」的声音。有人用力敲着桌子,其他人则踏着地面发出声响。不管是不是继承卡雷那血缘的人丶不管是男是女丶是老是少,大家都同声一气。艾维丽娜甩乱了头发呐喊着丶乔瑟夫赞尼尼满脸通红地吼着丶尼诺有如发疯似的将好几支小刀插在桌子上丶而右手垂挂的奇罗则泪流满面地嘴里不知在尖叫着什麽。就连那个卡尔罗博西也都流下泪来丶而他的义弟伊比兹则不停叫唤着某个人的名字。里克低着头双肩颤抖。在五百个人不停呐喊之下,被烧毁的红线地区的天空因此激烈地摇动。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啊!我们知道敌人的名字!敌人!我们的敌人!敌人!敌人!敌人的名字!敌人的名字,那就是,没错「染血圣堂骑士团!」



父亲大声地宣告我方怨敌的名字,以拐杖尖端作出指示。



大家都往拐杖所指的方向望去。



任凭红底黑十字的不吉旗帜在空中飞舞飘荡的丶前大海王神奥斯特罗斯神殿。



染血圣堂骑士团的根据地。



如今,那群人好像这样称呼这个地方。



火焚谷圣堂。



「复仇吧!」



父亲豪气万丈丶昂然地丶毅然决然地丶但却非常安静地宣示:



「我们的悲伤丶心痛丶苦恼丶这一切的一切,都要让敌人尝尝。杀丶杀丶杀!把他们杀个精光。在杀光敌人之前,我们绝对不可以死。染血圣堂骑士团。他们最後身上沾染的血,将会是他们自己的鲜血。那些家伙将会溺死在自己的血海中吧?我们会杀了他们吧?会杀个片甲不留吧?血债只能以鲜血偿还。不管那群家伙的希望丶企图丶计画为何,我们都不想知道。反正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无法继续前进。因为我们必定会将他们粉身碎骨。如果他们必须以死得到净化的话,就把他们杀了吧。杀光他们吧。用不着继续忍耐了。现在正是等待已久的复仇时刻。来,解放杀意吧!解放憎恨吧!解放悲伤吧!解放绝望吧!然後,我们必将可恨的敌人杀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