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The 3rd song 男人的背影吟唱蓝调(2 / 2)




「谁谁谁谁温温温温柔了那是在说你自己吧?才没有咧老子很普通很普通超普通的普通到流鼻血喔?虽然老子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而且又很风趣。」



「咕噗喔!风趣!竟然有人说老子风趣!惨了!老子脑子里正发生大规模的地壳变动呀啊啊啊



……—」



「……或许有点风趣过头了?」



「那真是抱歉,老子太得意忘形啦!这也是老子最大的缺点……」



「不过,您也有许多优点呀。」



可悠可的笑容总是光采动人,身上有很香、很甘甜的味道。虽然一开始聊天时找不太到话题,但最近已经非常有默契了。更重要的是,现在这种令人融化的气氛是怎么回事?未免也太好了吧?简直像是一对情侣似的。



该不会,可悠可也对老子……?



他不禁这么想。



有许多迹象让他忍不住如此猜想。



因为,看就知道了。可悠可背在肩上的背包比平常还要鼓。



那是……



那里面,该不会是



「啊,这个呀。」可悠可察觉到卡塔力的视线,拍了拍背包。「我做了便当喔,虽然不知道好不好吃……」



「不,一定好吃。」卡塔力自信满满地断言。「那不是别人、是可悠可亲手做的耶?一定好吃的呀!那还用说?」



「若是这样就好了。」



「别担心,老子一定会吃得一口也不剩、清洁溜溜地来证明可悠可的料理超级好吃!哎呀,真期待午餐时间!怎么不快点到中午哩?这么一来,到中午前老子都能充满干劲地工作啦!好!走吧,可悠可!」



「嗯。」



卡塔力环抱点点头的可悠可背后走着。他下意识地这么做后才察觉到,然后才暗忖:「这样好吗?老子这么靠近真的好吗?」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许多,感觉真好,或许连败纪录中断的日子真的要到来了。快要走出咖啡‧弁天时,「哟,这不是卡塔力吗?」甚至连友人向自己打招呼时,他也忍不住想向对方介绍:「这是老子命中注定的对象可悠可。」



「喔,原来是法柯涅大叔呀,怎么啦?铁之心脏协会的会长亲自出马来邀人吗?」



「不,是为了别的事。我有点小事要找『红手』那家伙。」



罗德利戈‧法柯涅是位相当有名的侵入者,同时也是绝世的奇珍搜集家。当然,他也是优秀的战士,褐色肌肤配上乌黑长卷发,是个符合其生气蓬勃精悍相貌的刚毅男性。虽然比卡塔力年长许多,但两人在奇珍搜集家的聚会上意气相投,之后便会不时交换情报。话虽如此,经验与实力完全是不同等级。在旁人眼里看来,或许就像是法柯涅在对年轻人谆谆教诲吧。



「不过如果是你,让你加入也行喔,卡塔力。」



「别开玩笑了,哪有白痴会想加入对手当头子的公会呀?」



「明明只是只菜鸟,竟然敢说我是对手呀?」



「那当然啰,老子今后还大有可为,而大叔你只会开始走下坡而已呀,老子很快地就会轻松追过你啦!」



「你这小鬼,再等一百年吧。」



虽然这么说,但法柯涅的眼睛仍愉快地笑着。他并没有当真,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但他还是有些不爽。因为未来的事没有人能知道。至少现在,就连他原本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连败纪录,搞不好也有机会就此划上休止符也说不定。没错吧,可悠可——咦?她怎么了?可悠可的情况不太对劲,她皱着眉头试图躲到卡塔力身后。简直像是在躲避某人的视线一般。视线?是谁?法柯涅的……?



卡塔力像是要保护可悠可一般移动身体,观察法柯涅的表情。



「怎么了,大叔,找我的伙伴有什么事吗?」



「嗯?啊啊,没有……」



法柯涅从可悠可身上移开视线,歪着头。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但从表情读不出来。那当然啰,因为他的名气,也有人对他的评价是为了得到看上的猎物、就算牺牲别人也在所不惜、也不讨厌策划谋略,不是个简单的男人。



「卡塔力,借一步说话。」



「咦?」



话虽如此,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这么说。法柯涅的手臂勾住因为出乎意料的状况愣在原地的卡塔力颈部,一边将他拉走,一边对可悠可说:「抱歉啦,小姐。稍微借我一下,马上就会还你的,不用担心。」不由分说的强硬手段。将卡塔力拉到咖啡‧弁天门外后,法柯涅露出比刚才认真的表情。



「卡塔力,你跟那个女的是什么关系?」



「咦?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话说回来,你干嘛突然这么问?」



「是你的女人吗?」



「不、不是啦!如果是就好了……为什么老子非得把这些事告诉大叔你呀?」



「你们该不会是在这里认识的吧?」



「什——」



「果然是。卡塔力,给你一个忠告,别跟那女的牵扯太深。」



「为——」



「我很中意你的毅力,所以才会警告你的。之后就由你自己决定,如果想要知道更详细的事再来间我吧。只是——或许年轻的你还不了解,人类这种生物是很软弱的,为了生存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听懂没?」



法柯涅丢下这句话后又回到店里。没有象样店门的咖啡‧弁天,仅在以钢骨支撑的建筑物东边与南边各有一个出入口让人自由进出。法柯涅的身影很快地混入其他客人当中消失不见,但目送他进去的不只卡塔力。他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可悠可就在距离卡塔力所在之处不到五美迪尔远的钢骨阴影下。



她在偷听吗……?怎么可能?为什么?



「可悠可。」



被呼唤的可悠可抖了一下回过头,露出尴尬的笑容。



「——啊,因为……您一直没有回来。所以……在聊些什么呢?」



「咦……啊,喔喔,没什么、啦。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是男、男人之间的话题啦,女、女生不太适合知道……」



「总觉得有点可疑。」



「不、不是啦!一点也不可疑!」



「您越急着否定,反而越可疑喔?」



「不,是真的啦!其、其实是、那个、奇珍搜集家聚会的事啦。说起来,老子跟那个大叔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这、这次的聚会呀……」



「卡塔力先生真不会说谎。」



「才、才不是说谎咧!」



「真的吗?」



「喔、喔!当然、是真的!」



胸口微微刺痛。是因为自己对可悠可撒谎吗?还是因为法柯涅说的话呢?卡塔力并不知道。



8



——别跟那女的牵扯太深。



我有不好的预感。那个男人的眼神,锐利的眼神,彷佛能将一切看透似的眼神。被那眼神看穿的瞬间,彷佛像是吞下铅块一般。很痛苦,但还是吞了下去,无法吐出。我不断吞下铅块,铅块在我体内堆积,身体逐渐变得沉重,总有一天会无法动弹。



不要做便当就好了,做料理害我比平常晚到,若是和平常一样准时,或许就不会遇到那个男人了。如此一来,也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不,追根究柢,都是卡塔力先生的错。都是因为在地下区休息时聊到用餐的事,卡塔力先生说了那种话的缘故:「老子三餐都是吃外食,因为不会做菜嘛。老子不懂料理,也没看人做过。」「您的母亲没有煮给您吃过吗?」「不,从来没有。」「……咦?」「老子连爸妈的长相都不知道。」「啊……真抱歉。」「喔?没事、没事,用不着在意。就算没有爸妈,也不会有什么困扰,反而很轻松哩!」



可悠可并不了解。



与塔兹罗不同,可悠可的家庭非常普通。她有父亲,有母亲,还有两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姊姊。父亲工作认真,母亲一手包办家务。母亲的料理看起来虽然不怎么样,但非常好吃。母亲有时也会让可悠可帮忙,顺便教她料理。「总有一天你也要做给白己的先生吃呀。」母亲将这句话像口头禅似的不时挂在嘴边。「只要太太做的饭好吃,先生就会乖乖回家来。」原来如此,当时的自己似懂非懂。



如果帮他做便当,他会高兴吗?



只是单纯想到而已。



但是,一开始思考时,内心却有些雀跃。



塔兹罗非常挑食,这个不喜欢,那个不肯吃,这个不好吃——不管做什么他都有话说。所以最近她已经不做菜了,直接把钱给他,让他去买自己喜欢的食物,塔兹罗也觉得那样比较好。



为了某个人做料理。



若是卡塔力先生,无论做什么他都会说好吃、非常开心吧?一定会一口不剩地吃光吧?有为他做菜的价值。



可悠可瞒着塔兹罗在前一天买了食材,早早起床借用租屋处的厨房,做起许久没做的料理。这时就会感觉自己是个普通女孩,心情也好了起来。并不是对象是谁的问题。不对,事实上,她很希望能为塔兹罗做菜,但却无法如愿。塔兹罗对我一点也不了解,一点也不想去了解。欺骗别人,我的内心一点也不好过,但塔兹罗连这一点也不了解。



「昨天老子也说过了,今天可悠可一起试试看吧。」



卡塔力先生的态度已经和往常没两样了,或许只是装出平静,但他应该没有这么厉害。



他老实到像个笨蛋、直接、有点烦人、非常拚命。对我的谎言全盘相信,甚至为此哭泣。每天都帮我赚钱、教我使剑、练习时非常认真。



「……我有点害怕。」



「别怕,有老子跟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老子都会保护你的。」



「嗯,谢谢。」



他人真好。



虽然我的笑容是装出来的,但如果不是就好了,我偶尔会这么想。



我正在欺骗这个人。



但是,这个人值得信赖,我这么想。



他是可以相信的人。



或许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值得信赖的人。



——但是,太迟了。



从一开始就已经太迟了。



我的胸口刺痛。我装出来的笑容彷佛就要瓦解,我拚命撑住,寻找借口。但是呀。



但是,这个便当,我是真的、很认真地、很努力地做出来的喔。



这不是谎言。



希望能听到您说好吃,希望您感到高兴。



只是希望如此。



9



「……总觉得,那家伙最近怪怪的……」



他在床上打滚,一手拿着酒瓶,一边抽着烟。回想起来,这阵子他几乎只有这些事可做。虽然很闲,但可悠可那家伙竟然去王国银行开户,把钱存了进去。王国银行有确认身分的机制,所以申请者之外的人基本上无法提领账户里的钱,可悠可也学乖了。他虽然可以拿到每天的伙食费,却没办法去库拉纳德玩。可恶,惨了,虽然不到忍不住的程度但好想要呀。怎么办?不,再怎么想也只有一个方法,但成天只做那种事,感觉也相当悲惨。对了,思考一下可悠可的事吧。



「那家伙以为我不会发现吗?竟然偷偷摸摸地做便当……」



不仅如此。



偶尔提到卡塔力时,可悠可的表情就会瞬间柔和下来。



就算她说出「不用担心,不会被发现的,那个人是个非常单纯的笨蛋」这类的话时,也不是语带嘲讽的感觉,听起来反而更像是在称赞对方。但是他也不能像个小孩子似的,对每句话都斤斤计较,也只能「喔」地带过,结果她竟然又说「说到这里,那个人——」等等,你还要继续聊他呀?



我说呀,那种无趣又无关紧要的事,我一点也不想听。而且,令人火大,什么叫做那个人呀?那种叫法。发现塔兹罗的态度,可悠可终于闭上嘴,但却沉默下来。因为彼此没有共通话题,所以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塔兹罗如此、恐怕连可悠可也是。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你不是喜欢我吗?



不是喜欢我,才一起逃出来的吗?



让胆小软弱的我打起精神,为了我努力赚钱,为了我展露笑容,也是因为喜欢我的缘故吧?



不是这样吗?



但是——



「我到底有哪一点好呀……」



我不知道。



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形同老爸老妈的奴隶;在赛加市也只是个跑腿小弟;藉酒壮胆,趁机抱了伙伴之一、长得不怎么样的大姊,被大家当成笨蛋;被那些混账家伙断绝关系;连剑也不大会使;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人;就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因为太闲,只好用身体打发时间,在房里像只猴子似的自慰;只会空口说白话。



去库拉纳德的事被发现那天,我在可悠可面前下跪,不小心脱口而出:「我知道了!我去当侵入者,我去赚钱,我会赚钱给你看,好不好?交给我吧!」别无他法,我只好去咖啡‧弁天募集伙伴,前往地下区。下场当然很悲惨,什么也做不到,最后以身受重伤收场。不过同行的人非常好心,即便如此,还是帮我把伤口紧急处理好,并送我回家。可悠可紧抓着我不停哭泣。那时,同行的人当中有个很好的女人,「是你妹妹吗?」她这么问,我下意识地点头,「啊,没错。」虽然之后被可悠可重重地捏了一把,但我因此得到灵感。「——对了,就是妹妹呀,妹妹!」「……咦?」



我没有半个优点,我只是在利用可悠可而已。因为可悠可最后还是听了我的话。因为「为了罹患不治之症的哥哥而立志成为侵入者的妹妹」这理由实在太蠢,愚蠢到连我自己都如此认为。「谎言就是要这样才好,反而会更逼真。」「……是这样吗?」「啊啊,不会有错的。」什么叫不会有错呀?我不是认真的,没想到可悠可会当真那么做。可悠可博取老头侵入者的同情,从他那里骗来三干达拉时,不会吧,我心想。虽然不过就是个老头,不过可悠可,你未免也太厉害了。真不敢相信,你竟然可以做到那种地步——你那么喜欢我吗?



你真奇怪。



竟然会喜欢上我,你一定有问题。



的确,隔壁家的可悠可对我而言是救赎。听到可悠可要结婚时我非常震惊。但那是当然的,毕竟那只是小时候的约定,我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上过好几个女人,而且只是因为想做而做,有机会就做而已。我没有那种资格。我可没说过「其实我从以前就很喜欢你了」,也没这么想过,那都是骗人的。但可悠可却这么对我说:「我一直很喜欢你。」跨越国境的前一晚,可悠可闭上眼睛。我本来是想上她的,上呀,上吧!快上呀!人家主动送上门来耶……!不,不对,不行,我不能上她,我有这种感觉。



「——可悠可喜欢那家伙吗……?」



怎么可能,我心想。但却无法完全否定。焦躁不安,逐渐累积,不,不是指那方面,是压力。好想大干一场,想消除压力。为此,果然还是钱吧?我需要钱。已经傍晚了,反正可悠可还没回来一姬现在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这也代表她跟那家伙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塔兹罗从床上坐起身。香烟早已烧尽,烟灰洒得到处都是。他将烟蒂丢入烟灰缸,喝了一口酒,胆子也大了起来——虽然这么想,但当他将酒瓶放到地上,伸手探寻着床底,摸到可悠可的包包时,他的心脏仍猛烈狂跳。真是的,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



但是,指尖碰到了包包,抓住、拉了出来。箭在弦上,不可不发。已经不能收手了。他打开包包确认内部。内衣、衣服、生理用品、肮脏的娃娃。这是——对了,小时候她爸妈买给他的,但她却说「可悠可想跟哥哥一起想名字」之类的。我也很愚蠢地帮忙想了几个名字,最后可悠可从里面选了「奇加可」当成娃娃的名字。她还留着呀?真的假的?那家伙还真爱留东西。这种东西不用留也无所谓吧?白痴,她是白痴呀……



内心虽然有些动摇,但他甩甩头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干嘛管这个娃娃?找钱。可悠可那家伙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偷藏一些才对。别看她那个样子,她可是很谨慎的。一定有钱吧?没有吗?快找,钱。用那些钱去库拉纳德上几个女人,一定就会畅快许多。可悠可她——或许会生气吧,一定会吧,一定会大发雷霆吧。不过,没关系,就算被她讨厌也没关系,或许那样还比较好。对可悠可而言,比起我,那个鱼脸男搞不好还好上许多哩。而且,她好像很开心,还帮他做便当。她在我面前极力忍耐着吧?令人火大,这一点最让我感到火大。



所以,我要寻找,找到她的钱。一定,应该会有。你看,找到了吧。



是这个吧?用布包住的东西。是手帕吗?里面是坚硬的物体。圆圆的——不、不对。



这是环状的,不是钱吗……?



他打开了布包。



那是戒指。



镶着红色石子,虽然我不太清楚,但看起来似乎很昂贵。这是可悠可从老家带来的吗?或许是吧,总之我第一次见到。



什么?



这是什么?



内心一股无名火涌上。



「这是什么呀?」他喃喃自语。



彷佛像是回答这个问题一般,门正好打开了。



「我回来——」



「你回来了。」



塔兹罗异常冷静。可悠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大了眼睛。她看着塔兹罗手上的物品,那只戒指。



是吗?是这样吗?原来是这么回事。



塔兹罗紧紧握住戒指。



「这个好像可以卖个好价钱呢。」



「……那、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你呀。」



塔兹罗站起来走向可悠可。



啊啊,总觉得脚步踉跄,眼前也摇摇晃晃的。是吗?我并不冷静,我动摇了。内心混乱、焦躁不安。可悠可低下头,其实她大可以因为我擅自打开包包而发怒。大吼「你在做什么?」并把我打倒,可悠可有这个权利,但她却没有这么做。是因为那样吧?这是那家伙给她的,她小心翼翼地收着。



「你呀……!」



塔兹罗将可悠可拉到房里,粗暴地关上门。那一瞬间,他一口气炸开了。什么也无法思考,回过神来,身体已经擅自动了起来。塔兹罗猛然扑向可悠可。



「——呀啊……!」



他俯视着被推倒在地的可悠可,突然有些畅快起来。不,是因为想哭。我在做什么?我在干嘛?他胡乱将戒指摔在地上,猛踩地板、踹向床脚、搥向墙壁、叩叩地敲着自己的头。即使如此还是无法释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颓坐在地上。面向墙壁抱着膝盖。



不晓得过了多久。



可悠可不停地哭泣,身后传来哭声。我虽然也想哭,却流不出眼泪。我思考着。想着,思考着,想尽各种方法,却找不出答案。但只有一件事我很清楚。



我讨厌一个人,我不想变成孤单一人。我不要可悠可离开我,我受不了。



「……你呀。」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孤单一人,我留下了肮脏的眼泪。



「跟那家伙作个了断吧。下一次就结束吧。说我的病情恶化也好,找个适当的理由,最后狠狠大捞一笔,就不要再跟他见面了。绝对不行,不要再跟他见面了。拜托……算我求你……」



可悠可啜泣着,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晓得她是不是真心的。



10



虽然唐突,但是——或许会发生什么事,使得状况产生变化。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那个。哥哥的情况、突然、恶化——」



可悠可比约好的时间早了十五分钟出现,没有带着便当。一脸歉意,不敢直视卡塔力。



「我得、待在他身边、才行……所以、我、已经……」



「啊,是……吗?说得也是,啊哈哈。」



自己的笑声真是空虚。话说回来,现在根本就不是笑的时候。



「不,那该怎么说咧,一定要待在他身边才行呀,病人是很纤细的。大概吧,因为老子没有生过什么病,不太清楚就是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干、干嘛呀?这么沮丧。不、会沮丧是正常的,但可悠可要振作才行呀。对吧?你还得帮塔兹罗大哥打起精神来才行。」



「嗯……说得、也是。」



「说得也是,不得不强装笑容很痛苦吧。如果真的忍不住,就大哭一场也没关系,那么一来就会畅快许多,就能继续保持笑容了。」



「卡塔力先生……是因为那样,才能一直保持笑容的吗?」



「你在说什么呀!老子天生就少根筋,像艰难呀痛苦呀……这种事老子不太清楚。啊哈哈哈哈!真的是每天都很有精神,精神饱满到自己都困扰咧!要是可以分一些给可悠可就好啦!」



「您已经、分给我很多了。」



「是、是吗?不过还不够吧?那、那么,吶……这样子吧,反正老子挺常来这里的,如果发生什么事,只要贴传单找老子就行了。到时,老子会再把精神分给你的。」



「……嗯,说得、也是。」



「真的吗?」



「嗯。」



可悠可抬起头微笑。



有些痛苦、虚弱的微笑,但一瞬间便消失了。



可悠可转身背对卡塔力。



「——这段日子,真的非常谢谢您。」



「你、你在说什么呀?太见外了啦!用不着说那种话。」



「不过,很谢谢您。」



「喔、喔!」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在他开口前,可悠可已经走了出去。逐渐远离,缓缓地,真的非常缓慢。或许是卡塔力内心希望她走得慢一点,也或许是她还在犹豫,彷佛就像不想那么快分离似的。停下来!请你转过头来!一次也好,老子想再看看可悠可的笑容……!卡塔力在内心祈祷。话虽如此,他并不认为会奏效。



所以,当可悠可停下脚步回头时,他着实大吃一惊。



因为他正摆出双手向前伸直的姿势,以意念传达:「回~头~吧~回~头~吧~」所以才会那么吃惊。



「——那个……」



但可悠可并没因此轻笑出声。她的表情僵硬、压低声音。



「若是想治好哥哥的病……需要钱。昨晚,有请医术士帮他诊疗,对方这么说。只要有钱……或许就能治好了。但是,那是一大笔钱……」



全身的力量彷佛被抽光。



感觉像是被推落地狱底部一般。



即使如此,嘴还是擅自动了。



「需要多少?」



「……一、一百万、达拉。」



「那的确是一大笔钱呀。」



老子想做什么?真是白痴,无可救药的大白痴。为什么?有必要那么做吗?没有吧。大概没有,就算有也不知道。但是。



「——好,一百万是吧?这可是可悠可的请求,老子不帮还有谁能帮呢?包在老子身上。」



「……咦?」



「走吧,去银行。」



老子很想相信她,不想怀疑可悠可。既然如此,就得相信到底才行。无论谁怎么说,老子都不会有所改变。这才是汉子,才是好汉之道。不是吗?痴呆。



11



——为什么呢?没想到他会把那种愚蠢的故事当真。都说是不治之症了,突然说出或许治得好,但是需要一百万这种话,完全是一派胡言,这玩笑也开得太过分了,就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不,不是那样。



他是故意的。就算是卡塔力先生,听到这种话也该明白了。他一定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也应该了解我的目的是为了钱才对。而且,他一定生气了。搞不好会对我大吼,甚至还会揍我,当然也会讨厌我,憎恶、痛恨,那样就好,我希望他这么做,这么一来,我也落得轻松。我想要解脱了,只是这样而已。话虽如此。



可悠可在位于铁链休憩区的公园里,坐在长椅上等着卡塔力。卡塔力现在应该已经在王国第一银行领钱了吧。我应该在他回来之前躲起来吗?但是双脚无法使力。虽然他已经分了许多给我,但我还是无法打起精神来。他刚才对我说过的话浮现在脑海。「不得不强装笑容很痛苦吧。」没错。笑容。不可能,笑不出来。试着回想,最近我似乎都没在塔兹罗面前展露笑容。在塔兹罗身边都笑不出来了,这种时候又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但是,好奇怪。



只要跟卡塔力先生在一起时,我就能笑着。



「……我喜欢、塔兹罗。」



我喃喃自语。是真的,这不是谎言,不是谎言,我这么想。



因为,邻居家的大哥哥一直都是孤单一人,他似乎很寂寞,眼神阴暗,但很温柔。长大后,他逐渐回避着我,但我还是不厌其烦地找他。「你不要太靠近我,别人会用奇怪的眼神看你的。」他说。「不要紧。」「怎么会不要紧?」「是、吗……」「是呀,因为你跟我是不同的。」



这个人为什么要说出这种悲伤的话来呢?我想。



不过,塔兹罗似乎也很悲伤。



塔兹罗似乎一直都很悲伤。



他会一直以那副悲伤的表情活下去吗?想到这一点,胸口彷佛要迸裂开来。在路上擦身而过,偶而偷偷看着塔兹罗回到家时的身影,心脏就会纠紧。要与双亲决定的对象结婚时,我突然想到,塔兹罗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呢?他会受伤吗?会感到寂寞吗?虽然好一阵子没有说过话,但我不知为何如此肯定。塔兹罗一定会露出非常痛苦、却又半放弃似的悲伤表情叹气吧。可悠可知道的。小时候,塔兹罗被父母赶出门时,总是会等着可悠可。他会坐在自己家门前抱着膝盖,一直等着隔壁家的可悠可出来。那当然啰,因为会跟塔兹罗说话的人,就只有可悠可而已。



塔兹罗不是个好人,他既懒惰、又胆小、又软弱、又任性、容易发怒、还会去不正经的店,真的是无可救药。我很清楚。



卡塔力先生是个好人。他总是非常开朗、说着奇怪的话、对我微笑、非常有趣、认真、老实、值得信赖。是个非常好的人。但是——



塔兹罗若是变回孤单一人,又是孤单一人的话,塔兹罗会怎样呢?他会变成怎样呢……?



「可悠可。」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倒抽一口气回过头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脸色唰地惨白。



12



我很不安。可悠可那家伙会不会假装答应,然后跟那个混账逃跑呢?我不是说可悠可不能信任,其实是我无法相信自己,我没有自信。就算可悠可真的选了那个混账,我连靠蛮力将她带回来都办不到。搞不好,最近一直在与那混账练剑的可悠可都比我厉害也说不定。也就是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只能接受而已。因此,我更加感到不安。



所以我跟踪可悠可。偷偷观察她在咖啡.弁天的一举一动。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像是有什么苦衷而不得不分开的情侣,令人火大。



已经够了,钱的事就算了。只要你回来就好,不要再跟那家伙见面,这样就好了。只要这样,我就不会计较什么了。事到如今,塔兹罗这么想着,在距离他不到五美迪尔的地方,可悠可停下脚步,向对方提起了钱的事。而且,还是一百万达拉。喂,十万或二十万就够了吧?一百万也太过头了,再怎么说都不应该开一百万吧?一百万耶。



而且竟然连金额都没有事先讨论过,就自行乱掰。话说回来,可悠可已经好几次在咖啡‧弁天钓到愚蠢的侵入者,从他们身上骗取金钱,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仔细想想,这不是很糟糕吗?可悠可虽然有些顽固、胆子不小,却也是在正经家庭成长的普通女孩,所以有些迟钝也是没办法的。但我呢?只要稍微动动头脑,就应该明白了。可悠可所做的事就像在度过非常险峻的桥一般。目前为止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定只是因为运气好而已。这次应该会是以卡塔力大发雷霆作收场吧。应该说,一定会生气吧?一百万喔?一百万。可悠可,不是这样吧?你这笨蛋,未免也太过头了。



没想到,卡塔力的回答竟然是「包在老子身上」。



——咦……?



呃、那个、是一百万喔?你是不是算错位数了?不会吧……?



看样子似乎不是骗人的。在塔兹罗愣在原地时,卡塔力与可悠可已经离开了咖啡‧弁天。他当然追了上去。看样子两人正要前往附近的铁链休憩区。卡塔力让可悠可在公园等候,自己前往银行。该不会是要去领钱吧?一百万。真的吗?一百万喔?一般来说,一定会怀疑吧?他是白痴吗?是认真的吗?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就要大喊万岁了……



坐在公园长椅上等着卡塔力的可悠可,样子看起来不太对劲。她紧紧环抱手臂、低着头、似乎很痛苦、很难受、现在也是一副要哭出来似的表情。你怎么了?一百万喔,一百万。可以让我们不愁吃穿玩上好一阵子了耶。已经不需要欺骗别人了。是受到良心苛责吗?可悠可原本就是个好女孩,会这样烦恼也不奇怪,不过这么一来就可以跟这样的生活道别了。也可以用这一百万当资本来作生意。对了,开冰淇淋店吧!你很喜欢冰淇淋吧?让可悠可负责站柜台,一定会大卖的。这不是个很棒的主意吗?真亏我想得出来。不过,绝不能忘记。这里是沙蓝德无政府王国的首都艾尔甸。



从树荫底下探出头的塔兹罗,视线落在从可悠可身后靠近她的那些人身上。



是男人,有三个人。所有人看起来都是侵入者,正中央的那个人留着金色短发,长相看起来不太精明,不过身材十分魁梧。



那家伙伸手拍了拍可悠可的肩膀,似乎叫了可悠可的名字。啊?名字……?是认识的人吗?等等,短发、身材魁梧的家伙,我之前曾听可悠可说过——



记得是叫史提夫吧?听可悠可讲到自己的哥哥患了不治之症的事后,眼睛哭得红肿,去地下区时好几次让她同行的笨蛋。不过当时赚到的钱是依人数平均分摊的。真是小气,他还记得可悠可这么说过。



该不会是那家伙吧?那就是史提夫吗?



可悠可抖了一下回头,脸色一下子唰白。



「……喂喂,情况好像不太……」



无须怀疑。男人将手伸到可悠可腋下,轻松将她提起。可悠可没有抵抗,不,是无法抵抗。那当然啰,对方身材那么高大。就算抵抗也无济于事。而且,这里是艾尔甸,无论再怎么大声呼救,大概也不会有好管闲事的人出手相救吧?事实上,还有许多人在一旁发出咻咻的口哨声,或是觉得很有趣的讨论声,但却没有半个人打算制止。什么嘛,混账,喂,快帮她呀!快来人救救她呀!因为我——办不到。可悠可就要被人带走了,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虽然难受,但我去了又能怎么样?什么也、什么也办不到。虽然办不到。



「可悠可……!」



虽然我很软弱,虽然我很胆小,虽然我很没用,虽然我只是个帮不上忙的垃圾。但是,不,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沉默。我只有可悠可而已,现在的我只剩下可悠可而已了。塔兹罗从树荫底下冲出,朝史提夫等人追去。



13



他从未将上面浮雕有向下三角形与向上三角形组成的「相克世界象征图案」的一百万达拉ZG合金币带在身上走路。不过他并不紧张。不仅如此,卡塔力甚至还一边走一边抛着把玩那枚合金币。世界虽广,但恐怕没人会像他这么随便的对待一百万合金币吧?而且,除了存放在欧美嘉银行的几件宝物之外,这一百万达拉几乎可说是卡塔力的全部财产。即便如此,他却一点也不感到可惜。



「算啦,钱是身外之物嘛。」



他对金钱原本就没那么执着。就算没有也总会有办法,若真的没有办法顶多就是死在路边罢了。就算少了我,也不会有人感到困扰。浪迹天涯就是要洒脱一点,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老子都不会改变自己。也是有这种生存方式的,这样就好了。不是吗?所以,别哭了。不可以哭。哭了岂不是太逊了?差不多要到可悠可等着的公园——了?



「人怎么不见了?」



虽然也不是没思考过那种可能性。但是,很诡异。这里的人比刚才还多,似乎有过什么骚动。发生什么事了?他感到不安。



「不好意思——」卡塔力抓住一个路人,尽可能冷静下来询问。「请问您知不知道刚才坐在那张长椅上的女孩到哪儿去了?大概这么高、皮肤是巧克力色、绑了条辫子的……」



「如果你能听一次就记住我的名字,要我回答你也可以喔。」



「名字?」



「约格.夫罗由‧梅道夫‧赛肯葛连麦瑟希。」



「咦?约格.夫罗由‧梅道夫‧赛肯葛连麦瑟希?」



「恭喜你。」戴着细框眼镜、感觉很温和的男子微微一笑,手指向西方。「她被三名男性带着,往那个方向去了。如果是你的同伴,最好快点找到她比较好。刚才的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呢。」



「——什、什么?不、不快点去不行!抱歉啦,戴眼镜的大哥,谢啰……!」



「不用客气。」



卡塔力跑着。往西,西边。虽然这范围非常模糊,但他并没有多想。在哪?她在哪?他们一定是想把可悠可带离有魔导兵巡视的铁链休憩区后再对她不利。快点!嗅觉再灵敏些、耳朵再听清楚些、感觉空气的流动,让直觉运作,正确的说是本能,仰赖自己的本能奔驰,拚命奔驰。跑到环状道前时,他看到一名瘦弱的男人蹲在小径入口,窥视着前方。他有种直觉。



是这里吗?是这里吧。卡塔力像是要挡住男人似的探出身子看向小径。有了。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人的块头大得不象话。可悠可被他们包围住,靠在墙边。被男人们激烈的语气质问些什么,身体微微颤抖。



「——可悠可……为什么会这样?」



「真的……真的不妙了。」



「何止不妙!我说你呀!我不知道你是路过还是怎么样,看不下去就出手,想救就去救她呀!如果是个汉子——喂……?」



「啊。」



他认得这张抬头仰望的脸,岂止是认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不、该怎么说呢、那个……」



「算了,没差啦。」



其实,怎么可能没差,差得可大了,只是现在不是逼问的时候。



卡塔力「好!」的鼓起勇气冲了出去。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或许那些家伙也有他们的理由。虽然不知道,但那又有什么关系,痴呆。多说无益。卡塔力哒哒哒哒哒地边跑边跳。最靠近自己的暴牙男看向这里。他瞄准对方的脸颊。「自我流!」吃我一记使劲全力的强烈台风飞踢吧!「——超级拯救踢踢踢踢踢……!」



「噗!」「——唔喔!」「唔喔……!」暴牙整个人被踢飞,中间的大块头与另一边的胖子也受到牵连。卡塔力哒地着地,将大吃一惊的可悠可拉到自己身后,扭动颈部喀喀作响。



「你们三个大男人围着一个女孩想做什么呀,痴呆!」



「……你、你这家伙……」第一个爬起来的是大块头,胖子也很快地站起,把暴牙拉起来。大块头似乎还没有了解情况,瞪大了眼睛。或许是那一踢奏效,暴牙也摇摇晃晃的,只有胖子一人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想做什么?那是我们的台词才对!看我的头捶——」碰地给他下颚一记头捶。对方冲过来时,这边也在向前猛冲,所以冲击非常大。胖子往后啪哒地倒下,卡塔力的额头搞不好也裂开了。不过,现在不是喊痛的时候。大块头似乎终于认知到卡塔力是敌人的事实。来了,迈开脚步靠近。唔喔!好高大!有二美迪尔吧?那个高大的男人举起像圆木一般的右脚咻地踢了过来。轰!立刻趴下,总算是勉强躲开了,要是吃了那家伙一脚必死无疑!不过,对手虽然高大,但脚边似乎很弱。卡塔力打算抓住大块头的左脚,却被阻止了。是暴牙,暴牙的前踢正在等着。「——咕!」卡塔力的肩头被踢到,退了回去。腹部被大块头巨大的脚重重地踩了下去。「喔喔啊啊……」「——卡塔力先生……!」



「怎么,你是可悠可的朋友吗?」



大块头瞥了可悠可一眼,踩在卡塔力身上的脚更加重力量。



「……咕、啊……」



「不可能是她那个罹患不治之症的哥哥吧?看起来不像。那是什么人?像我一样被可悠可欺骗的呆子吗?」



「……谁、谁、被、骗了——」



「事实上她是个过分的女人呢。我还觉得她很可怜,好几次带她一起去地下区,还把赚到的钱分给她喔。竟然敢践踏别人的纯情。」



「不过呀。」暴牙皱着脸摀着脸颊插嘴。「你也不应该突然冒出『当我的老婆吧!』之类的话来吧,史提夫。一般都会被吓到的。」



「吵、吵死了,卡尔!因、因为我想说只要当我的老婆,一切就解决啦!小女孩就是要跟强壮的男人结婚才会幸福!」



「从没听过这种说法。」



「随便啦!总之可悠可回答『让我考虑考虑Jl-结果却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点!一般来说,考虑不就是可能会答应吗?」



「才没有咧……」



「至少我是这么觉得!所以才过分!后来听别人说,才知道可悠可也用同样的手法骗过好几个男人!不可原谅!」



「啊哈。所以你是义愤填膺啰。」



「没错!就是那个什么、马粪的!」



「是『义愤』填膺。算了,简单的说就是私怨吧?因为你被女人骗得惨兮兮的。」



「吵、吵、吵死了,卡尔!我、我本来还以为这样的小女孩,才不会做那种事哩!」



「那跟大小无关吧?也有个子虽小、个性却很恶劣的女人。不过,这种女人得好好惩罚才行。被耍的话,就要她十倍奉还,这就是艾尔甸的做法。没错吧,史提夫?」



「没、没错!可悠可!」史提夫将体重的重量施加在脚上,卡塔力差点没有昏过去。他指着可悠可。「——你、你这家伙,我不会娶你当老婆了!我要把你搞得很惨,等玩腻了就卖去库拉纳德……!」



「也是啦,同样的手法用太多次就会传开来。而且,悠哉地在显眼的地方闲晃算你倒霉——赛欧多亚,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起来,笨蛋。」



「……啊、啊啊。好痛痛……」



在暴牙的催促下,胖子赛欧多亚也笨拙地爬起。



三人轮流将卡塔力又踢又踹后,再次靠近发不出半点声音的可悠可,打算将她包围起来。



不做点什么不行。虽然这么想,却使不上力。



全身轧轧作响,阵阵刺痛传来。



同样的手法。



同样的事情。



好几次。



对别的男人。



恶劣的女人。



这些词汇一直在脑中盘旋不去。



啊啊……果然是这样吗?说得……也是。老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真是逊毙了。老子在做什么呀……?竟然认真了。搞成这副德性。你是白痴呀,真受不了。可是、呀——



这全都是那群混账白痴说的,不是可悠可亲口告诉自己的。



而且,可悠可不是道过歉了吗?说了「对不起J



如果是恶劣的女人,为什么要道歉?



「别那么害怕嘛。」卡尔抬起可悠可的下颚笑着。「我们又不会要你的命。不过,我想对你而言应该是不错的经验吧?不知道你活了多长啦,不过人生有时也是需要这种经验——」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回事?卡塔力瞠目结舌。那是……?骨瘦如柴的男人。是谁?是那家伙吗?是那家伙!塔兹罗。是塔兹罗!用奇怪的步伐冲过来,抓住卡尔的不是别人,正是塔兹罗。



不过,表情虽然很拚命,但却没半点用处。塔兹罗被卡尔轻松甩开,打倒在地,接着被史提夫与赛欧多亚一阵拳打脚踢。虽然凄惨,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塔兹罗吸引过去。卡塔力趁隙靠毅力弹了起来,首先从后方朝卡尔的两腿之间用力一踹。「喝啊!」「——唔喔!」接着下一秒迅速地、毫不留情地朝赛欧多亚两腿之间一踹。「哒!」「——咕喔!」豁出全力使劲的一脚,果然使卡尔与塞欧多亚痛到昏厥。这时史提夫回过头来,「嗯喔?」地歪着头。虽然有着怪力,却是迟钝的家伙。卡塔力在那家伙忿怒地将手伸向腰际的剑之前,冲向他怀里。「——自我流!」他用尽全力握紧在右手的物体,握住一百万达拉ZG合金币。「秘拳升龙‧MillionDollarBaby——……!」他用全身的力量回转,跳起来冲了过去。赌上一切的奋力一击。BOOOOOOOOOOMB……!全倒!虽然他的手骨喀啦喀啦地碎裂,但从手感可以确定史提夫的下颚也粉碎了。一百万达拉从卡塔力手中掉落,史提夫也像崩毁般倒下,两眼发直。成功了吗?一百万达拉的威力。卡塔力用左手捡起合金币,以袖子抹去额头上流下的鲜血。



「好汉呀……如果是好汉,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数落一度想娶回家的女人!痴呆!那样才不是好汉哩!好汉之道是——」



「……咕、呜呜呜……」



「还站得起来呀?」



定睛一看,卡尔与塞欧多亚也摀着两腿之间一边说着「你、你这家伙」或是「这、这个混账J史提夫虽然还眼神涣散,却仍打算爬起来,这样下去就不妙了。卡塔力将合金币放进口袋,左手抓住可悠可的手臂。



「快逃!」



「——可、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



「塔兹罗他!」



可悠可甩开卡塔力的手,冲向被踢得像条烂抹布的塔兹罗。说实话,他还真想哭,甚至觉得放声大哭也好。不过,不巧的是,卡塔力是条汉子。「——唔喔喔!让开,乱七八糟的,痴呆!」卡塔力硬是将塔兹罗抬起,架在肩上跑了起来,可悠可不发一语地跟在后面。为什么呀?老子到底在做什么?白痴,天下第一超级大白痴!啊哈哈哈——真的只能笑了,只能用笑蒙混过去而已。更重要的是,跑吧。跑、跑、跑,就算呼吸困难、疼痛、痛苦,也要继续跑——虽然不知道能跑多远。



回过神来,卡塔力已经来到铁链休憩区附近,与其说是用跑的,正确的说是用走的。塔兹罗跟在卡塔力身后,一边咻咻地喘着气,但总算能自己步履蹒跚地走着,可悠可走在最后。第一个用尽力气倒下的是塔兹罗,可悠可也在他身旁坐下。卡塔力面向前方站立,虽然很想呈大字型躺下睡着,但还是站着。右手掌痛得不得了。就在他痛到无法默默忍耐,快要吼出来时,可悠可开了口。



「……对不起。我……」



「够了。」



卡塔力没有回头。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老子也不想听,不用说了。」



「可、可是……」



「老子不是说不用了吗?」



卡塔力将左手伸进口袋探了探,找到合金币,将之握住。



他面向前方,将合金币往后丢。



合金币掉落地面,发出锵啷的悦耳音色。



「那个给你。随你高兴怎么用吧。」



「……咦?」



「唔!一百、万……]



塔兹罗吃惊万分。哼,活该!他内心稍微舒坦了一些,这么一来就能继续前进了。他有这种感觉,事实上,卡塔力也的确向前走了一步。很好,没问题。



「塔兹罗大哥。」



「……做、做什么?」



「振作一点呀,拜托你了。」



「哪、哪轮得到你、说……」



「好啦,再见啦。」



卡塔力挥舞左手向前走去。



他试着想要挤出笑容。



没错。痛苦的时候呀,就是要笑。笑、笑、狂笑到死。哇哈哈哈哈哈!这才是好汉。这才是好汉不是吗?哎呀,现在的老子超帅的吧?超酷的吧?



总觉得心情又好了起来。这时——



「——卡塔力先生……!」



为什么要叫老子?可悠可。别这样啦。现在是老子痛苦决定离去的场景耶?而且,还是笑着离去的耶?笑着离去的汉子耶?话虽如此,为什么?为什么——泪水夺眶而出。嘶、嘶、啜泣、肩膀颤抖着。不、不行、停、停、停不、下来、老、老子、已经……!已经……!



卡塔力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啜泣一边跑着。一边发出啊哈哈哈哈喔呵呵呵的奇怪声音跑着。好喜欢你。回想起来,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好喜欢你。一起度过的时间非常开心,希望可悠可也觉得很开心,好喜欢你。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在所不惜,好喜欢你。或许这是不成熟、幼稚的单恋,但好喜欢你。喜欢你,现在也还是喜欢你。所以,老子心想,打从心底这么想,希望你能幸福。无论对象是谁,只要你与心爱的人过得幸福就好。但是,老子真的——



好想跟你在一起,好想多看你几眼,好想见到你的笑容,想吃你亲手做的料理。喜欢你、好喜欢你,可悠可,老子真是超喜欢你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不禁大喊。



踢到东西,碰地跌倒。



呈大字型跌倒。



倒在铁链休憩区公园的正中央。



许多人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看,有人窃窃私语,也有人大吼「吵死了!混账家伙!」随便啦,你们要怎么说都行。不知道为什么,什么也感觉不到。虽然称不上安稳,但却非常平静。已经,怎样都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了,就是这样的感觉。卡塔力用阵阵刺痛的右手手背按住额头,缓缓闭上眼。过了好一会儿。若是他没有出声唤着自己,或许会永远睡下去也说不定。



「喂。」



睁开眼,皮肤略微黝黑的男子用黄玉般的眼眸俯视着卡塔力。



「你没事吧?」



「……嗯、啊、没事。」



「是吗?那就好。」男子搔了搔后脑勺,挑起单边眉毛。「——我只是有点在意而已,再见啦。」



男子这么说完后便转身离去。有点在意?虽然不能说别人,但这男人还真有趣。不,比起这个——猛然坐起的卡塔力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感觉缓缓涌出。他知道原因了,是那个男的。男人全身穿着铠甲,深蓝色、上面有橘色火焰的图案,相当夸张,但重点是那个材质。当然不是布料,也不像金属。那么,那是什么……?再加上背后的大剑,他从来没见过琥珀色的波浪型剑身。看起来似乎相当锋利,装饰也十分华丽,搞不好比一般价值连城的宝物更有价值。



他好想触摸看看,想调查看看,想知道那些物品的来历。



不调查清楚,他无法释怀。



「──请、请等一下……!」



卡塔力朝着男人追了过去。男人虽然身材高大、大步行走,但只要全力奔驰的话一下子就能抓住他。



「嗯?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很重要、非常重要的事!」



「嗯。但是先不提这件事,你不是受伤了吗?」



「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你的铠甲!还有、你的剑!是从哪里得到的?买到的吗?还是捡到的?找到的?名字呢?来历呢?价钱呢?什么都好,请告诉老子!拜托!」



「不好意思,这我没办法说,我跟人约好了。」



「竟然还约好了?跟谁约定的?在哪里约定的?是怎样的约定?什么都好,就算再小的事也没关系,告诉老子!拜托啦!」



「就算你这么说……」



「那么,至少名字!告诉老子你的名字!名字没关系吧?吶!附带一提,老子叫卡塔力!请多指教!」



总之先接近他,再一点一点地把所有答案挖出来,卡塔力脑中拟定了这样的计划。只有这样而已,他当时并没有想到。



「我吗?我的名字叫——」



自己与这个装扮奇特的男子竟然会有这么长的交情。



「多玛德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