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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三月,白色情人节过后又经过了几天。



星期天的早晨,我由于「某种原因」而烦躁到垂头丧气,同时在收拾客厅。



客厅里飘散著异常的臭味。



虽然实在不想说明……但这跟普通的高中男生可说是几乎无缘的东西。



「唉~~这下真是伤脑筋。」



我用力叹口气,并且垂头丧气时。



咚咚咚咚,突然传来一阵走下楼梯的脚步声。



「!」



是纱雾吗!于是我转头看向声音来源——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客厅的门被打开,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是妖精。



她又跨过阳台,从二楼的「不敞开的房间」过来了吧。



纱雾也根本不用特地把窗户的锁打开啊。



「早安啊,征宗!今天可爱的本小姐也过来啦————————………………」



她难得穿著哥德萝莉风格的服装,看到客厅的惨况后发出「呜!」的声音。



接著刻意捏住鼻子。



「酒臭味好重!怎么了!这怎么回事!」



「……这可不是我喝的喔。」



「那种事光用看的就知道啦!不是问那个,是这个!是在问你这物体到底是什么啦!」



唰!妖精用力指向沙发。那边有个失去意识的男性瘫软地躺著,臭气主要都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我用手指揉揉太阳穴,回答妖精的问题。



「那个吗?那个……如你所见,是席德。」



妖精依旧捏住鼻子,往睡在沙发的他脸上看。



「咦?国光?真的吗?啊,真的耶一他脸色好糟糕地睡著了……所以一乍看才没有认出来。」



他的脸色跟尸体没两样,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真可怜……完全没有往日爽朗帅哥的风貌。



「这家伙怎么了?为什么会瘫在这种地方?……或者该问说,他还活著吗?」



「还活著还活著。呃,该怎么说。就是说啊,还记得之前的白色情人节吗?」



「啊,记得记得。好像是国光喜欢责任编辑那个老太婆,然后收到人情巧克力就起劲地说要制作个很厉害的甜点对吧。」



「没错没错,结果就是这副模样。」



我稍微有点尴尬地用手指向倒在沙发上的席德。



「结果不顺利吗?啊啊,所以才给他忠告说要稍微节制点呀……果然是太过起劲,结果被说很恶心吗?」



这家伙还挺过分的。



「就算是神乐坂小姐,也不会对负责的作家讲到这种地步吧……只是他把亲手制作的超厉害糖人送给她后,就被说『非常感谢你,编辑部(←这部分好像被强调的样子)会好好享用这个点心的。』这句话。接下来,周围的帅哥编辑们就立刻把糖人全部吃光。」



实在太残忍了,光用听的胸口就一阵疼痛。



「再说,我也只听到这边而已……席德刚才来到我家后,就马上变成这副德性了。」



「精神也太脆弱了。这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如果是战斗系小说,现在就是才刚被劲敌狠狠打败一次的剧情发展吧,接下来才会开始变得有趣。结果这家伙就这样认输了?该不会是白痴吧?」



还真辛辣。



妖精像是失去兴趣般叹口气。



「征宗,你知道吗?这广大的宇宙里可是有个送了本命巧克力,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的超可怜女孩子喔。」



好猛烈的挖苦!



「我、我有送你鳖甲糖吧!在白色情人节的时候!」



「本小姐觉得那种跟老头子没两样的选择也怪怪的……虽然很漂亮也很好吃啦……不过,反正你也都送其他女生相同的东西吧?」



妖精嘟起嘴巴。



「不,所有人我都送不同的东西。」



「哦~……那请你详细说明一下。」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



妖精的脸迅速逼近过来。她虽然不说出理由但绝对要听我说,我能感受到这股气魄。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揭露自己的隐私。



「……首先是村征学姊,我有送过她自己撰写的短篇小说。」



「这本小姐知道,我已经直接听她讲过了。这是本人要求的对吧,来,下一个。」



「……喔、喔。然后……智惠是村征学姊的签名,我直接问了本人想要什么书,就把那个送给她。」



「原来如此。那个人好像是村征的书迷吧——好,下一个。」



「神乐坂小姐的话,我将使出浑身解数写出的新刊原稿在截稿日前交给她,这就当成是白色情人节的回礼了……还有就是……惠吧,她的话,该说还没有给她……还是该怎么讲呢……」



「讲得真暧昧……所以是什么?」



「我实在不太想讲出来,真的非讲不可吗?」



「不行,给本小姐从实招来。」



她回了个灿烂的笑容。我放弃抵抗,把白色情人节前跟惠之间的交谈告诉妖精。



我把直立摆在电视机旁边的文件夹拿起来递给她。



「……你看看这个。这是白色情人节前一天,惠交给我的东西。」



「啥?那是什么?明明是白色情人节,却是女孩子送你礼物?」



「看里面你就知道了。」



「…………」



妖精接下有著柔和色彩的可爱文件夹,然后打开它。



里头有一大排附上照片的目录。



「跟哥哥到游乐园约会的权利♡(地点要再讨论(//▽//))」、「跟哥哥到西新井看电影约会的权利♡」、「哥哥介绍十名有名作家朋友给惠惠认识的权利」、「惠惠到和泉家过夜的权利♡」、「哥哥到惠惠家玩并且过夜的权利♡」、「特别惊喜礼物!没想到哥哥竟然让小和泉来上学了!」



等等、等等——



「……这、这是。」



妖精看了文件内容后,表情开始不停抽搐。



虽然她似乎已经察觉了……但我还是告诉她答案。



「这是惠自制的『礼品目录』。也就是说——」



「……惠把自己『希望你在白色情人节回礼给她的东西』作成目录,然后在前一天交给你。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嗯。」



「真亏那女人能想出这么厚脸皮的事情呢~~」



惠也不会想被妖精这么讲吧。一般来说,礼品目录是由赠送方给对方的,而不是收礼方写下希望拿到的东西再交给赠送方。所以我拿到时也吓一大跳。



「……看来我拿到情人节巧克力的代价,就是要从这目录里头选出回礼,然后在五月底之前送给惠才行。」



反正我原本就有打算回礼,这点本身是无所谓……



但是目录上的东西,每一个都是令人难以选择的礼物,让人烦恼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哼~~嗯,原来如此呢~~唉~~……仔细想想,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不然给那个叫征宗的家伙选,都只会变成鳖甲糖而已。」



「……喂,你是不是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



妖精充满兴趣地翻阅目录。



不久后她停下翻页的手,指著某项「回礼」给我看。



「决定了,本小姐要这个。」



「咦?不,所以说这是我要给惠的『回礼』——」



「本小姐想要这个当成你在白色情人节的回礼。征宗,就给本小姐这个吧。」



她完全没在听……不过……算了,也好。反正我也想要送给对方自己喜欢的「回礼」。妖精总是很照顾我,如果这样能稍微回报一下那也很划算。我苦笑地点点头。



「知道啦,妖精……就让我重新『回礼』给你吧——所以,你要选哪个呢?」



往目录上看去后……



「!这个是……」



结果让我睁大眼睛。



「哼哼。」



妖精选择的「我的回礼』是——「跟哥哥到游乐园约会的权利♡」



「本小姐很期待喔,哥哥♡」



她闭起一只眼睛展现出的笑容,让我不由得感到脸红心跳。



「好啦~~♪虽然想要马上进行约会的讨、论、啦~~……但在这种充满酒臭味的地方可没办法好好讲话呢!」



妖精很高兴地把目录阖上并且还给我。



「回到原本的话题。国光变成那副德性的理由本小姐懂了,然后啊………………」



接著她举起单手,指著客厅的角落。



「那边那个……用体育课坐姿在喝啤酒的可疑人物是谁?」



「……呃——」



我缓缓转头看向妖精所指的方向。



那边有名缠绕著黯淡氛围的男性,单手拿著啤酒罐并且双手抱膝坐在那边。



他把染成金色的长发绑在后脑杓,黑色服装配上银饰品感觉会被刊登在M●NS KUNCKLE的流行服饰。本来应该是个看起来相当帅气的人,但现在长出杂乱的胡须,脸庞也消廋樵悴,还有很深的黑眼圈。



他——



「是跟我相同文库的前辈,草剃龙辉老师。」



跟外观给人的印象相反,他能够写出相当清纯美丽的恋爱喜剧小说。



最近才刚动画化的代表作《Pure Love》,就是描写有著如同圣女般清澈心灵的大小姐无比专一又天真烂漫的恋爱。由于落差实在太大,似乎连家人都不知道他的职业(好像是说了大家也都不相信)。



妖精听到草剃学长的名字,就把手按在额头上摆出想起这个人的动作。



「草剃龙辉——喔,就是跟本小姐的《暗黑妖精》同时期开始播映动画的。」



「对对,就是那个人。」



也是在新年会上单手拿著香槟,看起来情绪高亢的那个人。



「现在虽然就跟你看见的一样已经化为礓尸。但刚才可是他把席德带来的喔——对吧,学长。」



差不多也该让这两个醉鬼回去了,我怀抱著这种心情跟他说话。结果草剃学长缓缓抬起低垂的脸庞。



接著咕嘟喝下一口从麦芽中萃取出来的毒素后,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



「……你这是对大学长讲话的态度吗?」



在外观、声音与酒精的相乘效果下,这模样实在非常恐怖,但是我没有退缩。



「我现在可是因为有人吐在地毯上所以非常生气喔。」



害得客厅充满酒精与呕吐物混合而成的气味!



如果被妹妹觉得我很臭的话,你们要怎么赔偿我!



「……吐的人又不是我。」



「同罪啦,同罪。请快把睡在那边的呕吐先生扛起来,立刻回家去吧。」



「…………………………」



我诉说理所当然的道理后,草剃学长再次把嘴巴抵在罐子上。



「给我计程车钱,我现在没钱。」



「啥?你在讲些什么村征学姊才会讲的话啊。你可是成年人耶,怎么会没钱。」



「昨天我在编辑部找了有气无力的狮童去酒店借酒消愁。」



这也太突然了吧,他好像开始讲起什么事情来。



草剃学长用锐利的眼神瞪著瘫倒在沙发上的席德说:



「结果趁著我去厕所的时候,那个白痴就点了十二万的酒。」



「啊,啊啊——」



这副光景我彷佛可以亲眼看见……



草剃学长用单手将喝完的罐子捏扁。



「很不可思议吧?很难以置信吧?而且到结帐为止他都没有跟我说喔。」



「喝醉酒的席德是个究极蠢货,所以这点事情嘛……嗯……」



「……你要先讲啊,我可不知道这家伙喝酒后就会变蠢货。」



「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在现场。」



再说这两个男人什么时候变这么要好了。



这么说来,新年会的时候好像有说过下次要一起去喝酒是吗?



「总之,因为这样所以我没钱了。」



草剃学长对我伸出手。



「给我钱,能够搭电车就好。」



还不是借钱这点,就能彻底表现出这个人有多人渣。



不过,连同伴的酒钱都一起付清,代表他也有老好人的一面就是了。



「走路回去如何?」



我冷淡拒绝草剃学长厚颜无耻的要求。



「不要生气啦,重点是要改变一下想法。」



学长往发出恶臭的地毯瞄了一眼,接著用只有表面像是要奉承我的语气说:



「只要想到这个吐价值十二万,就会产生感激的心情吧。」



「产生个鬼!快滚回去!」



虽然试著对他怒吼——但这个醉鬼似乎完全不打算回去。



他就像电池耗尽般低下头,又开始继续小口小口的啜饮啤酒。



……实际上,草剃学长之所以会变成这种状态,我大概猜得到原因——



「……看来这下不行了。」



我看开地叹了口气,环视凄惨无比的客厅。



「可恶……是我要收拾吗……」



妖精拍拍我的肩膀。



「本小姐也来帮忙吧。」



「不用啦,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帮忙到这种地步。」



「没关系啦。你等一下,本小姐去换套可以弄脏的衣服来。」



「……喔,谢谢你。」



虽然不会对本人说——



不过跟这家伙结婚的人,说不定……会非常幸福吧。



在妖精的帮助下,客厅的清理速度顿时加快许多。我们把弄脏的地毯拿去送洗、仔细擦拭木质地板、喷洒除臭剂、把空罐丢掉……



还嘱咐纱雾把「不敞开的房间」锁上,且绝对不能出来。



「呼……这样子差不多是一半了。」



「不过,看来暂时还会有味道残留……」



到这种地步,我的内心才终于又有了些余裕。



顺带一提,睡在沙发上的席德因为很碍事,所以就把他丢到走廊上。



草剃学长依然保持双手抱膝的坐姿,用如同死鱼的眼神注视著虚空。



不知道是从哪里拿出来的,散乱在他周围的空罐不知不觉间又增加了。



「学长,你是从哪边拿酒出来的!这样子不管怎么收都收拾不完啦!」



「已经没了啦,这是最后一罐……再说酒也差不多醒了。现在因为没有喝醉,所以反而超想去死。」



啊——我不想听得太深入,无视好了。虽然我立刻下定决心……



但是穿著运动外套的妖精,开始发挥那无谓的好奇心。



她拉拉我衣服的袖子。



「喂喂,征宗。为什么那个可疑人物会这么消沉呢?这看起来应该不只是因为付了酒钱而已吧。」



「……别问我。」



虽然猜得到原因但我可不想说出来。



妖精环视起学长跟他周围,并且开始观察。垃圾袋里头丢著动画版《Pure Love》的宣传单,那是刚才散落在草剃学长身边的东西。更仔细一看,可以发现草剃学长正把动画版的蓝光光碟第一集彷佛当成自己孩子般紧紧抱著。



妖精用力拍响手掌。



「啊,本小姐知道了!」



「不用讲出来也无所谓。」



我的制止是白费力气,妖精直截了当地说:



「想必是《Pure Love》的蓝光光碟跟原作销售都爆死,所以他就堕入黑暗面了吧!」



「我都叫你别讲出来了吧!」



「记得是两百——」



「快住口!不能再讲下去了!」



在轻小说作家之间,销售量的话题是罩门。



如果双方的成绩在某种程度里抗衡,因为烦恼与不满会很相似,那么也有可能愉快地热烈讨论。



不然如果在场成员都是懂得看气氛的人,那也会是很适合消除压力的场合吧。



但是,大多情况下都不会变成这样。



希望大家回想一下我跟妖精初次见面时的对话。



像那样有一方开始发火后,双方的关系就会开始恶化。接著开始演变成斗殴事件,最后会延烧到周围演变成更严重的状况。



情报来源是我。



不然就是……



「咯咯咯……终于……终于轮到我被讲到这个话题了吗?」



会被迫听些很难以回应,充满暗属性的事清。



接下来——



那类实在没办法让人听到的事情,大约持续讲了十分钟左右。也许会有人在意这些内容吧,但因为绝对不能写出来所以请容我省略。



草剃学长以那副蓬乱头发与杂乱胡须的凄惨模样,在大半时间都不停哭泣的情况下继续讲著。



「其实我……也不是对动画的品质有意见……身为原作者,能够好好重现原作就很满足了。而且我也真的很感谢导演与制作小组……自己作品的角色光是会动会讲话就让我很高兴……评价其实也不差。可以说是完成一部很有趣的作品。但是……就是卖不好而已!」



「没错,是的。这我懂,没错。」



我相当拚命地附合著这段完全不想听的抱怨。



这就是后辈作家的为难之处。我也好想要一个跟和泉征宗老师一样,懂得安慰别人(还有又不会吐在别人家里)的后辈作家喔。



话虽如此。



我对于像草剃学长这种畅销作家们,还是没办法打从心底感同身受。



即使看到动画化作家变成这副德性——我内心某处还是会有「好羡慕」的想法。所以我没有办法对草剃学长说些什么,就只能听他讲下去而已。



妖精消沉(虽然是个幸福的误会)的时候,我也什么都办不到。



草剃学长用沙哑的声音说:



「和泉啊……我……在家里可是被当成尼特族看待喔。」



「嗯,嗯……」



轻小说作家那种一直在房间面对电脑敲打键盘的工作情景,可说是极度接近尼特族。



每天都待在家里头,这家伙到底是从事什么工作?被这样认为的轻小说作家除了草剃学长以外,应该还有一定的数量吧。



我跟席德还是学生,草剃学长也还年轻所以算不错了。在平日的上午被人目击到的轻小说作家,我想除了无业尼特族以外很难被当成其他职业看待。



「本来以为只要动画化后变得有名,我就可以重新抬头挺胸地公开自己的职业。这样子就算被住附近的老太婆之类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种垃圾问题时,也能让内心充满余裕地无视她……我拚死撰写轻小说,深信只要能动画化就能改变一切……可是……可是!呜噎……为什么只是销售量不好,就要被连我的读者都不是的家伙污辱啊!如果是说剧情写得无聊那不管怎么抱怨我都会听,但是销售量跟你们没关系吧!那些广告营利部落格的家伙们全部去死!毁灭吧!」



他用双手抱膝坐姿发出灵魂的怒吼。



「……很辛苦对吧,真的很辛苦对不对……」



我光是用听的就觉得很辛苦。



这副模样也许会是未来的我,所以也不能置身事外。



「如果要说什么是最该死的,我这个到这种地步还要顾及气氛,只能打些顾虑各个相关单位的官腔的原作者是最该死的!啊啊,今天也得在推特上讲些没用的宣传……『如果能被当成哏来讲反而让我很光荣。』、『不管是什么样的形式,只要能让大家笑一笑,身为原作者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了』——怎么可能会开心嘛!我也是流著鲜血的人类啊!你们到底懂不懂啊!人渣人渣人渣人渣!这群垃圾人渣!呜……呜呜……我才是最人渣的家伙……」



他那几乎快哭出来同时又在滑手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呜哇,可恶!不管写再多的轻小说,也不会有半点救赎!和泉,你有在听吗!啊啊!」



没救了……草剃学长已经完全被黑暗给吞没了……



这时妖精再度拉拉我的衣服袖子。



「喂喂,征宗。一个成年人喝醉酒后对高中生不停讲些毫无重点的话,这模样实在太没出息了,好有趣喔。」



「你就稍微安静点,好吗?」



不要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好吗?



「不过啊~~这种心情本小姐也懂~~超懂的~~」



妖精突然开始宣称自己也很了解这些事。



她双手交叉,不停点著头。



然后用挺认真的姿势开始垂头丧气。



「呜呜……征宗,你也听听本小姐的牢骚吧……那个啊,本小姐担任原作的《爆炎的暗黑妖精》动画蓝光光碟……只卖了三万片而已。」



「是吗——……只有三万片……………………你说什么?」



我真的就发出这种怪声。刚才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总觉得好像听到比《Pure Love》还要多出百倍以上的数字耶。



「本小姐是预计要卖到六十万片左右才对……然后应该要藉由动画化风潮推动原作小说来突破六亿本……」



这么说来她曾经讲过呢,就在跟村征学姊初次见面的时候。



这根本是对吉卜力找碴的妄言。



「唉……目标完全无法达成……已经不行了……结束了……山田妖精也要跟动画化一起退流行了……下次新刊的初版印刷数量, 也只有二十万本而已……」



已经退流行啦~~只能印刷二十万本而已啦~~本小姐已经退流行啦~~



妖精重复讲了好几次。重复讲著这些毫无恶意,真的是发自内心说出的真心话。



「…………………………」



「…………………………」



我跟草剃学长只能愣愣地听她讲。



「……这、这个小鬼……」



学长不停颤抖著,就跟我第一次和妖精见面时非常相像。



「喂,和泉……真亏你还能若无其事地听著。」



「不是啦,我已经听太多次早就习惯了,所以也不太会感到生气。」



我苦笑地进行解说。



「这家伙是认真想要以轻小说来爬到顶点喔——虽说市场规模可说完全不同,但她依旧真的认为自己能够赢过漫画。她也毫不犹豫地断言说,由文字、插画与读者所构成的轻小说才能创造出最棒的综合娱乐。这不是想要挖苦或是打击草剃学长,而是这家伙真的因为自己的书没办法卖到六亿本而感到消沉——很笨对吧?」



草剃学长用力皱紧眉头。



「呿,总觉得自己好像白痴一样……我要稍微躺一下。」



「请你回家去好不好!」



……就这样。



因为轻小说作家们的来袭,让我贵重的假日毫无作为地浪费掉了。



正如大家所见,才到上午而已,状况就糟到几乎是把今天称为倒楣日子也不为过了——



但是今天降临在我身上的麻烦,不如说现在才要正式开始。



呕吐先生跟酒醉的恋爱喜剧作家搭档,与现在才要跟「真正的敌人」展开的战斗比起来,可说是比中头目还要没劲。



话说在前头……这可不是夸大的比喻。



这应该早在一开始就说过了——我一直都持续在战斗著。



然后现在再度说明一下我家的状况。



客厅有睡倒在地上的黑衣可疑人物。



散乱一地的啤酒空罐,口服补水液的宝特瓶与液体胃药。



——像这类的各式各样空瓶与空罐,还有些其他有的没的。



然后就是努力清理这些的我,还有身穿运动外套的金发美少女。



一楼飘散著呕吐物与酒精混合而成的诡谲臭味,走廊上有个流口水的醉汉难看地倒在那边。



完全就是「在家酗酒后的隔天早晨」这种惨况。



正处于这种糜烂气氛的和泉家——



「!」



突然涌现出异常的紧张感。



喀嚓声响起。



玄关大门的锁被打开,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



「————」



正好在走廊打扫的我和妖精,不知为何对这普通常见的声音产生强烈反应。



如果要说明原因,那就是根据和泉家的家庭构成,有不是我也不是纱雾的某人「打开门锁,转动门把」——是这种想法瞬间无意识地传达到大脑才会产生反应吧。



总之,我们就像战斗小说的角色般转头朝向玄关。



叽——玄关大门在我们面前打开。



这个应该只有一对高中生与国中生兄妹所居住的家里。



现在变成「在家酗酒的隔天早晨」这种惨况的家里,这个人物光明正大地从玄关门口走进来。



「……………………………………………………」



她缓缓环视「自宅」走廊的惨状。



接著依序看了「不熟悉的金发美少女」与「侄子」一眼后,用冷淡到令人恐惧的声音说:



「正宗,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有如寒冰般的愤怒。这个释放出强烈压迫感的人正是「拆散我跟纱雾的真正敌人」——



「京、京香姑姑,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在教室跟朋友开心地大吵大闹时,突然有老师走进来——要比喻的话,现在就是这种气氛。



连妖精也用僵硬的声音看著我说:



「…………征宗,这是谁?」



「……是我们兄妹的……监护人……」



没错,监护人。



对我来说,就是跟老爸——跟父亲有血缘关系的亲生妹妹。



话虽如此,但她非常年轻。光看外表的话,说她是大学生也不为过。如果介绍说她是席德的同学大概也会相信吧,实际年龄应该也没有比神乐坂小姐大。



她是位有著让人感到严肃的黑发,以及细长眼睛是最大特徵的和风美女。



笔挺的套装也能充分表现出她的人格特质。



她毫无顾忌地从走廊走进来。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和泉京香。」



她对妖精这么自我介绍。



「你是?」



「本小姐是住在隔壁的山田喔。」



妖精坦荡荡地看著京香姑姑的眼睛回答。



面对这位京香姑姑光是能办到这点,就让人觉得她很了不起。



我办不到,因为很可怕。



京香姑姑对妖精的存在只说一句「是这样吗?」就结束了,接著继续冷漠地说:



「……山田小姐,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今天可以请你先回去吗?」



「哎呀,那是为什么呢?」



妖精采取正面迎击的态度。



我紧张到额头汗如雨下,并且低声对她说:



「……抱歉,今天你先回去吧。」



看到我这模样她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于是妖精……



「是吗,那就这样吧。」



就乖乖回去了。



之后——



「正宗,你有在听吗?」



「有、有的!」



我在客厅跟京香姑姑面对面站著,接受她的斥责。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身为监护人的我之所以会认同你们两人单独住在一起,终究只是要减轻那个孩子的负担,这只是让那个孩子恢复的手段而已。绝对不是为了让你在家里举办酒宴,也不是为了让你进行不纯洁的异性交友。」



「是!您说得非常正确!没错!」



一切都正如她所说的,所以我也只能不停低头认错。



未成年的我们如果想要工作——不对,无论想要做什么,都必须一一经过监护人的同意。只有兄妹两人住在一起这种事情,本来也是不可能发生的。



现实可不像轻小说设定的一样。



席德、妖精、还有草剃学长已经不在现场了。



刚才还躺在这边的草剃学长,被京香姑姑瞪一眼之后就很没出息地吓到缩成一团。他们稍微交谈一下之后,学长立刻抱起睡著的席德急急忙忙地逃跑。



可恶,这群死醉鬼!至少说明一下情况吧!



「那、那个……京香姑姑……今天你怎么会突然跑来……?平常过来之前,你都会事先联络……」



「你讲得好像我无预警回家来的话,会有什么糟糕的情况呢。」



她用毫无感情的语气环视周围。在她眼前是正打扫到一半,现在还有啤酒空罐散落的客厅。



「我再问你一次……这是什么情况?」



「不、不是……这是有原因——」



「我不想听你找藉口。」



「唔……」



——这真是非常糟糕的状况,她完全误解成是在我主导下举办酒会的。



本来「两人独居」就是很勉强才同意的了,这个状况真难解释。



「我连一口都没有喝,刚才的那群醉汉只是同行而已!他们喝酒喝到早上,然后就突然跑来家里——就只是这样!请你相信我!」



「……真的吗?」



京香姑姑用锐利——不,凶狠的眼神——瞪著我。



这种有如梅杜莎般的凝视,让我感到非常恐惧。



「…………是真的。」



但是只有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把眼神移开。



我压抑住恐惧感,正面对上京香姑姑那冰冷的眼神。



结果——



「!」



她突然把脸靠到我胸口来。



「什、什么!」



甘甜的芳香刺激著鼻腔,我仓皇失措地产生动摇。京香姑姑似乎没有察觉到侄子这副模样,她的脸再度回到原本位置,然后毫无笑容地说:



「嗯,没有酒气。看来没有说谎,我相信你。」



「呼……」



我安心地轻抚胸口。



这时京香姑姑一脸像在说「要放心还太早了」的模样加强了压迫感。



「然后……刚才那位说是住在隔壁的女孩子,是正宗的交往对象吗?」



「不是!她、她是同行!」



「同行?那么年轻的女孩子?她还是个小孩子吧——」



「那么说的话,我——还有纱雾也是啊。」



虽然我是最近才知道的。



但是已经没有理由对这个人隐瞒纱雾的职业了。再说代替妈妈以纱雾的监护人身分跟出版社交涉的就是京香姑姑。



「她偶尔会跑来玩,然后看到这个惨状就帮忙我收拾。」



「是吗,应该没有趁监护人不在,就在家里头做些不纯洁的事情吧?」



「才没有!楼、楼上可是有纱雾在耶!请不要讲些奇怪的话!」



京香姑姑,你这想法才是最不纯洁的吧!



当我激动的否定后,姑姑她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整个脸变得通红,还用单手遮住嘴巴。



「……是我失礼了。」



好恐怖,这种会让对方感到畏缩的谢罪真的可以存在吗?



「话说回来,或许我们讲话要小声点。那个蒙古大夫说,光是我待在家里头就会给那孩子带来负担。不要让她注意到我回家来,可能会比较好。」



「我想纱雾她应该光靠气息就会发现了。」



用不著看也知道——可怜的纱雾现在正缩在被窝里,对姑姑的来袭不停发抖。



「不过,我同意讲话小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