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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 向日葵的恩典(2 / 2)




「那你们的参赛者呢?」



「巴席尔德。」



那大概是名字吧。亚克赛尔拍手一喊,就有个影子走出中间开口。



要称那是人,多少会有点反射性的抗拒。就某方面而言,那只能说是勉强有点人的样子。因此,即使没到大吃一惊的程度,还是能令人倒抽一口气,也有人做出不同反应。



「……巴席尔德……?」



是接近呻吟的声音。不仅是玛利亚罗斯,所有人都同时朝声音来处看去。



那家伙端正得过分的脸庞上,唇边和颊面只剩下凝固的血渍,没有称得上是伤的缺口:淡蓝色的双眸圆圆瞪开,微张的唇半露出紧咬的洁牙。



第三场决斗的会场顶端设有不少照明,亮得让那家伙的糟糕脸色一目了然。



玛利亚罗斯转回前方。



看了第二眼,更觉得那不是个人。别问我那究竟是什么,总之看起来不是人。只是他直立行走又穿着衣物,即使不是人,仍勉强有点人形。



他穿的是以黑线织了些复杂图案的白色长袍,胸口不知是黏上还缝上的四角形布块,看来是好几块叠在一起,最上面的是全白,多半第二、三、四块都写了代号。不知怎地,我注意力一直放在他的衣物上。大概是我不想看清他的长相吧,但还是有点好奇。还是别看了吧?不行,对手的长相怎么可以不先记住呢?可是那很恐怖耶?很可怕耶?说穿了,那还满……恶心的喔?



探出长袍的手脚实在难以形容,简单来说,就是章鱼或乌贼的脚。密密麻麻的紫色触手不知是伸出还满出长袍袖口或下摆,反正就是露在衣物外,并不停蠕动。当然,虽然那不是会让人看了神清气爽的东西,但根本不算什么,真的。而他的脸——不行,跟头部相比,将那称作「脸」简直是对我的语感挑起一场必败之战。



讽刺的是,他的头部是让我认为他是人形生物的一大因素,因为那和人类的颅骨外型相当类似。但也只是类似,并不相同。例如眼窝中一大团细小紫色触手,每条触手末端还系着小小眼珠,鼻腔部位的孔洞也满溢着蠢动的触手。口部不是人那样的上下颚,只是一个圆洞,洞里布满湿滑的红色黏膜,深处有着瓣膜般的构造,一开一阖地像是在呼吸。光是呼吸就能令人产生如此剧烈生理性厌恶反应的生物,还真是稀有。



「……好久……不见了……王子……陛下。」



瓣膜的震颤好像制造了一点人声。也就是说,他说话了。虽然不流畅也难以听清,但那的确是共通语。他会说话啊。不过这无所谓,总之会说话这件事是可以摆一边的事实,该思考的是说话内容。



好久不见了,王子陛下。



他大概是这么说的。



王子。王子?难道,王子是……?



是谁啊?



他是对哪个人说的吗?



「……老子?」



卡塔力「不是不是,老子才不认识那种怪物,不是我啦」似的高速摇手,不过没那个必要。虽然完全看不出来导致大家都差点忘了,但卡塔力的确是个王子,或者该说曾经是。无论如何,卡塔力的故国伊兹鲁哈王国,是个地图上找得出的人类国家。就正常推论,即使是算不上人类的半鱼人卡塔力,也不会被那种怪物称作王子。



玛利亚罗斯悄悄叹息,紧咬唇缘。



那家伙闭上双眼,在眉间挤出纵纹。



嘴唇上下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有声音。



那怪物,巴席尔德蠕动大把触手溜滑地移近。



真是梦魇般的画面。



「……您不记得……我了吗……真是……真是……令人……意外啊……王子殿下……不……那没什么……您真是……愈来愈……俊美了呢……王子殿下……」



「闭嘴。」



铁栅栏铿然一震,亚济安槌下了右手。那是愤怒的表现吗,是焦躁的表现吗,还是那家伙其实是在害怕?总之他无疑激动了起来,声音却依然沉静、平板,听不出任何感情。十足不谐调。



「闭嘴,不准你再用那张丑恶的嘴谈论我任何事,一句都不准,闭嘴。」



「……难得……我们……这么久没见了……」



「你以为我看到你会高兴吗?闭嘴。」



「……呵呵……呵呵呵……呵呵……可是我们……都很期待……王子殿下您……回来的……那一天呢……」



「我怎么可能回去。闭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巴席尔德突然就地后退,但不是退缩,一路退到正面开口处。那长袍底下作何构造实在不敢想像,但应有考量的必要。玛利亚罗斯已下定决心。巴席尔德的怪异氛围和恶心容貌固然可怕,但不足以动摇他。反正这几场决斗根本没有正常的对手,想抽到好签是不可能的,全都是铭谢惠顾。



那家伙的手仍警压着铁栅栏。



并微微颤抖。



蓓蒂担心地看着他。



玛利亚罗斯深吸口气,转向亚克赛尔。



「A队不是有三个人吗?是不是人这部分就算了,但是剩下两个呢?而且,他看起来不像戴着首饰的样子。」



「关于他的首饰,这次就由我亚克赛尔代为保管,下不为例。我向各位保证,当各位成功得胜时,我必将首饰双手奉上。毕竟看样子首饰实在戴不上,还请各位海涵。至于剩下的两位,已交由巴席尔德自己准备,敬请期待。亚克赛尔在此先感谢各位的谅解。」



「哼嗯。」



狗杂碎。



总算是忍住了骂脏话的冲动。做这种事只能发泄情绪,现在应该先忍耐,以赢得决斗的方式来出这口鸟气。



但有件事必须牢牢记住,就是在「与7S的七场决斗」中期待公平绝对是件蠢事。规则只是单纯的限制,说不定还是为使我方不致过于绝望而设的。



回顾起来,第二场决斗也是极不公平。像那道从顶端降下来把会场分成两边的石墙,亚克赛尔从未提及。石墙升起降下的时机也大有问题,那绝对不是一定间隔,怎么看都是对方有个人在观察战况,随时见机操控。石墙第二次升起时,飞燕已将葛温逼入绝境,相信再过不久就能独力打倒葛温,所以操控者为阻止飞燕而升起石墙,让兄弟会合。



若追问这点,亚克赛尔多半不会承认,而且就算他翻脸承认「就是有人操控,那又怎么样」也拿他没辄。总之,这些决斗真是差劲透顶。



想必路维·布鲁就在某处看戏般观望所有决斗。无论他是怎么看的,他一定正在看,并得意地笑着。虽不知背后有何原因,但从路维,布鲁的角度来想,亚济安的反应应该是正中他的下怀。想得更极端点,或许是输是赢一点也不重要,他只是想拿亚济安寻开心就抓了午餐时间的成员,威胁亚济安玩他的游戏,而且光是这事前准备就够呛的了。



他的个性还真的很不错呢,真的。



「可以问一下吗?」



亚济安像个听见狗说人话的孩子般大感错愕,两眼发直地眨了眨,并「喔,好」地点头。说毫不犹豫是骗人的,但玛利亚罗斯仍横下心,单刀直入地问。



「那个巴席尔德是谁啊?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希望你能先告诉我。」



「……他是……」



亚济安淡蓝色的眼眸焦点糊开了似的匆而一晃,很快又清楚映出玛利亚罗斯的形影。



「说他是某种僧侣可能不太好懂。某个地方……有一群类似管理者的人,他就是其中一个,应该拥有相当程度的智慧。不过很抱歉,我只知道他是那种生物而已,其他的事我真的不清楚。」



「什么嘛。」



玛利亚罗斯提眉哼地一笑。蓓蒂的视线好刺眼,简直是凶器。



「看你们好像见过,还以为你知道他的弱点咧。这点资讯根本派不上用场。」



「对不起。」



亚济安闭起眼垂下了头。我说啊,你可以不要这样吗?不要才损你一下就沮丧得这么认真好不好?



害我胸口莫名地——



刺痛。



这样说你,我也是有那么点不太好受啊,我又不是故意想让你难过。真的不是。



平常我是不是就这样啊?



没什么实力,只有出嘴在行,却不知道在跛什么又爱逞强。从旁观者角度来看,这样的人好像很差劲,又好像不是那回事,总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哎,算了。」



玛利亚罗斯刻意轻声叹息。



「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靠你。我会参加这场决斗,那另外两个——」



「我参加。」



玛利亚罗斯已用眼神向皮巴涅鲁暗示过,现在自然没有异议,问题是那个高个子的变态拔牙狂。该怎么求他加入呢,或者说,为什么非得求他不可。玛利亚罗斯侧眼一瞄,却发现他竟然也似乎有所领会。



「我也上吧。」



玛利亚罗斯心里松了口气,但要表现在脸上还是有点排斥。如果非得那么做不可的话,就只好假装一下了,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嗯——感觉还是不太对,有点怪怪的。



最后,玛利亚罗斯的嘴弯成ヘ字,那当然不是喜悦,单纯是不得不接受才勉强答应的表情。



接着瞥瞥亚济安,结果和他对上了眼。



「……你?」



「怎样。」



「你……要上?」



「我刚才不就说了吗,你没听见?」



「这个,我当然——有听见……」



「是吗?」



玛利亚罗斯耸了耸肩。他感到自己真的不适合演戏,被亚济安那样子盯着看也很难受。话说回来,我为什么一定要装成这样啊,应该是想掩饰些什么吧?也有点想逃到某个角落去。但是,我真的没有说谎骗自己。



想不到老实表现自己的心情,会是这么费心的事。



「有听见就好。还有——为保险起见,有些话我要先说,不过都是些理所当然的事啦。」



玛利亚罗斯叉腰抬高下巴,夸张地板着脸说。



「既然我要上,就表示我不是去输的,而且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我也不会打打不赢的仗。也就是说我有胜算,还非常地高喔,懂吗?好吧,不懂也无所谓。告诉你,我知道你怀疑我的战斗能力,可是我不会永远是以前的我。说得更白一点,我也经历过一些你可能想像不到的苦战,所以希望你不要太小看我。总而言之,我有轻松获胜的自信,根本不用为我担心,你就在这里乖乖观战,不要打扰到我好吗?」



「唔,嗯……」



比起是被气势压倒,亚济安以更像是错愕的表情用力点头。玛利亚罗斯转向由莉卡,她也微笑的像朵沐浴在艳阳下的向日葵,让玛利亚罗斯自然地跟着缓颊而笑。谢谢你,由莉卡,这真的都得归功于你。或许我还超越不了任何人,但是像这样一点一点地爬回落后的份,至少能让我依稀看见成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