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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我自己的理由(2 / 2)




说来真是奇妙。自意识体虽具有拟似的五感,但不至于连人体器官都仿造出来。然而胸口却有如敲钟,喉咙干哑,身体各处都施了多余的力,甚至显得僵硬。我在紧张,没关系,没什么不好。若面对这种状况还不兴奋,可是有辱魔术士的名号呢。



因为,这根本想像不到嘛。



开始前进后,大约过了正好三百赛格蒙之际。



前方出现白光般的物体,闪烁不止。尽管距离仍有三百桑特莫以上,无法看清,不过那无疑是库鲁欧的阵仗。含反应性攻性意识体在内,蓓蒂的意识体也不足三百具,勉强指算是中队规模。因此,或许只能称为蓓蒂「队」。



但对方不一样。



随距离拉近,白光的全貌也逐渐清晰。



横幅惊人。



且颇有深度,不是薄薄一层。



蓓蒂刻意将自己的队伍统一为不起眼的暗色,库鲁欧的军队则是一片亮白,并带有光泽。



犹如大展双翼的白鸟。



数量难以估计,至少不只是蓓蒂队的两倍。



三倍?



四倍吗?



还是五倍呢?



不对——



十倍。



还要再加倍。二十倍。



或许不只。



军队。



不折不扣的军队。



「怎么这么少啊,蓓蒂。库鲁欧开始有点担心了耶,你那样真的能跟库鲁欧玩吗?库鲁欧真的能玩得开心吗?」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说的也是。库鲁欧也希望你不是只是耍嘴皮子而已呢。」



库鲁欧的声有如被暗黑之海吸收般消失,白鸟双翼向此伸来,是打算左右夹攻吧。两翼部队相当地快,是高机动意识体组成的吗?貌似有〇·九St/Sg。那么从距离判断,两翼部队前锋与蓓蒂队接触尚需六十赛格蒙;若保持现在的〇·七St/Sg而言,蓓蒂队要到达白鸟胸口需要八十赛格蒙。换言之,蓓蒂队将在六十赛格蒙后与两翼部队交战,遭到夹攻,并于二十赛格蒙内溃散。还没冲进白鸟胸前,就必定会先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两翼部队正由蓓蒂队左右逼近,若由上方或下方全速移动是有可能暂时避开,但两翼部队较蓓蒂队快,迟早会追上。



数量差距至此,自然从一开始就没有消耗战的可能。即使能避开正面交锋虚耗时间,也只是延后战败的那一刻,没有胜算。



那就只能孤注一掷,打闪电战了。唯一的机会,就是投注所有力量舍身突击,一举打倒库鲁欧的自意识体。



「——多鲁特那·卡尔提,左右散开!邦榭、亚格拉夏,各自全速前进……!」



甲虫型的多鲁特那,卡尔提分成左右各二十四具的两组,鸟型的邦榭随即跟上并超越,士兵型的亚格拉夏解开包围蓓蒂自意识体的阵式接连在后。



多鲁特那·卡尔提是纯粹的防卫意识体,只专注于耐力。在以攻防并重的混合型为主流的现在,除体型大和坚硬之外一无是处的多鲁特那,卡尔提或许有些过时。蓓蒂队上也有矛盾兼备的亚格拉夏,虽是攻性意识体,但也保有相当程度的耐力。比起完全是障碍物的纯粹防卫意识体,锐利但脆弱的纯粹攻性意识体更不易使用。



况且,蓓蒂是从自己逾百种变化的意识体中刻意挑选多鲁特那·卡尔提的。



最高速〇·七St/Sg的四十八具多鲁特那·卡尔提,是守卫蓓蒂队左右的盾。



最高速〇·九St/Sg的邦榭若一心猛冲,约六十二赛格蒙后就能贴近白鸟胸口。



最高速〇·八St/Sg的亚格拉夏,能在七十赛格蒙后与蓓蒂同时突击白鸟。



两翼部队将于六十赛格蒙后包围蓓蒂队,届时只需以多鲁特那·卡尔提为中心撑个十赛格蒙即可。



意识体在暗黑之海中安静无声地前进。



尽管数量如此庞大,这片海仍静得可怕。



打破寂静的瞬间,正一刻刻地逼近。



蓓蒂紧盯前方。



哈——



哈——



哈——



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这里明明不须要呼吸。



「——多鲁特那,卡尔提,极限防御……!」



如甲虫般展翅的多鲁特那·卡尔提突然同时打横,鞘翅部位化为圆盘状射出强光。是盾,什么也不是,完完全全是一面盾。下一刻,敌方两翼部队前锋接触多鲁特那·卡尔提,闪光撕裂暗黑之海,轰声迸响。多鲁特那·卡尔提霎时一具、两具、三具、四具接连爆散,虽仅是推回敌方意识体,但总归是挡下了第一波攻势。然而下一波直扑而来,几乎没有间断。又是一阵闪光和轰声,多鲁特那·卡尔提在短短二赛格蒙内就灭了一半。全是料想中事,这就够了。纵使只有二赛格蒙,也是我亟需争取的二赛格蒙。



「全力突破……!」



长喙鸟般的邦榭就是纯粹攻性意识体,耐力趋近于零。他们是完美无缺的攻性意识体,与其说是偏重攻击,不如说是除攻击外什么也不会。其攻击方式相当单纯,就是高速回转,将所有推力和旋力汇聚于喙尖,冲撞、贯穿飞行轨道上任何目标,直到消灭为止,



相当于白鸟胸部的正面部队是由士兵型意识体构成,与蓓蒂队的亚格拉夏略为类似,很可能是偏防卫意识体的混合型,有高度耐力。邦榭往他们架起的盾笔直冲去。一般意识体和自意识体不同,一旦受到的攻击超过耐力负荷,就会当场化为四散的光与声。以士兵型意识体为例,他们不会因敌方意识体的攻击而丧失手脚,结果不是0就是1,不是消灭对方就是遭到消灭。库鲁欧军的士兵型意识体汽球似的一个个消灭,当然邦榭也是。即使将接触面积缩到最小,使攻击的反作用力降至最低,脆弱的邦榭仍耐不住冲击。有的贯穿了士兵型意识体,有的反而在盾前爆散,这时后续邦榭将冲破同类消灭而残留的光与声,破坏幸存的士兵型意识体。带领九十六具亚格拉夏和阿拉尼斯的蓓蒂自意识体,正要一举涌进邦榭群在白鸟胸口冲开的洞穴。这一刻,蓓蒂察知多鲁特那·卡尔提已遭全灭,同时两翼部队就要接触亚格拉夏的球形阵式。



就是现在,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一分一毫都不能退。手上若有任何筹码,全都得在这一刻赌上,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亚格拉夏,全方位突击……!」



蓓蒂号令一下,以球形阵举盾戒护着她的亚格拉夏瞬时向四面八方迅然散开,攻击最接近的敌方意识体,连身带盾地撞,或以矛突刺。有的一击消灭对手,有的无功爆散,闪光之花随处绽放,无序地放、狂乱地放。



蓓蒂的自意识体周遭仅剩阿拉尼斯。



清出空间了。



不再受限的蓓蒂自意识体纵身加速,原为九十六具的邦榭仅剩二十七具。邦榭的最高速是〇·九St/Sg。蓓蒂是一·一St/Sg,最前端的邦榭——在那里吗。然而他们也在此时爆散,一具、两具。不,五具。只剩十九具的邦榭仍接连消灭,在库鲁欧军中央的隧道随之窄缩,出口越来越小。冲往出口的蓓蒂身边又有一句邦榭随闪光消灭,更有些物体破光而来,是敌方的意识体。蓓蒂刺出深渊独角兽之枪,冲过敌方意识体爆散而成的闪光涡流。邦榭尚余七具——不,六具、五具。相信后方恐遭各个击破的亚格拉夏也将在不久后全灭。



「——靠你们了,阿拉尼斯……!」



蓓蒂咬紧牙关,面向前方阵阵闪光。此时蓓蒂已超越邦榭,眼前尽是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人。敌方意识体填满了她整个视界,全都对她虎视眈眈。



「好极了……!」



仔细看呐,我的眼睛。



感受吧,我的一切。



蓓蒂直线突进。



就是那里。



有个缝隙。



微微的缝隙。



钻得过去。



速度绝不能缓,要以最高速一口气穿过敌方意识体间的缝隙。



扭身、横移、翻转、穿越。



若依然找不出路径,就让反应性攻性意识体阿拉尼斯冲撞敌方意识体,硬开出一条路。



若有敌方意识体从预料外的方位偷袭,也以阿拉尼斯驱除。



我不会停下



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



绝对不会。



八具阿拉尼斯只剩五具,那又怎么样?



与敌方意识体擦身而过后,右脚感到一阵冲击,膝盖以下可能全没了。不过,那又怎么样?



敌方似乎也察觉了蓓蒂的企图,敌方意识体不再只是单纯涌上,开始编队,以四五具为一组密集逼来。



「想得美……!」



蓓蒂冲向密集编队的五具敌方意识体正中央。



向前刺出深渊独角兽之枪,并高声呐喊。



突破爆散的敌人。



前方又有五、六具挤成人墙。



不只,上方也有。



下方也是。



左右都有。



这时阿拉尼斯有了反应,冲撞从后逼近的敌方意识体。



「——就算这样……」



我也不会停下。



现在怎能停下。



蓓蒂完全没有多作思考。



我真是难得这样呢。蓓蒂自嘲地想。



一味前进。



义无反顾地前进。



视界摇晃、旋转起来。



似乎听见了声音。是自己的声音。



左臂被「砰」地一声炸飞。



交错的光线彼端似乎有些什么。



那里就是我的目标。



我一定会到达那里。



你就在那里吧?



「跳舞绵羊」库鲁欧。



我将打倒你获得胜利,因为我非赢不可。



突然有阵笑声,是窃笑。想笑就笑吧,你就尽管笑啊?



还差一点。



只要穿过那里,接下来就是你了。



眼前出现巨大的意识体,身披铠甲,六条手臂皆持弯刀,就称他为巨人兵吧。而且不只一具,共有四具。意识体这种东西不是越大越好吧?蓓蒂企图穿过四具巨人兵间的缝隙,他们却突然「分开」,在她眼前化为无数手持弯刀的士兵,围成一堵墙。我才不管。蓓蒂不为所动,举起深渊独角兽之枪猛冲,消灭了一具士兵,突破人墙。即使被四面八方围剿而来的弯刀砍得不成人形,但还是突破了。总算突破了。



「你好猛喔,蓓蒂。」



库鲁欧身旁什么也没有。



只身漂浮在暗黑之海中。



自己眼前模模糊糊,视野只剩一半。现在的我是什么情况呢?不知道。感觉不到脚,多半是整个下半身都没了吧。左臂没了,头可能也缺了半边,不过紧握深渊独角兽之枪的右手依然完好。



「这样有达到你的期待吗?」



蓓蒂微笑着提升速度。感觉上,现在的自己能冲得更快,更快更快。看不出库鲁欧是何表情。剩下的这只眼睛虽不太灵光,但至少能看出他身上没有武装。是小看我吧,我果然被看轻了。然而那不是疏忽,他是那个「跳舞绵羊」,我只是恐怖魔女的弟子,层次完全不同,那是正常的。可是,那可能要了他的命。



距离不到一桑特莫。



这就是深渊独角兽之枪尖端与库鲁欧胸口之间的距离。



「嗯,很好玩喔。」



时间不具特殊意义。



在无意识层共有集积领域里,我们的声音像是声音,但不是声音。



那都是一样的。



全都一样。



「虽然只有一下子,不过很好玩喔。」



真是难以置信。



「可是啊。」



经过那样差距悬殊的剧烈突破战,竟然还剩下一具阿拉尼斯。



「现在就要结束了呢。」



阿拉尼斯起了反应。



飞向右上。



并在冲撞后爆散。



那是极小的意识体,比阿拉尼斯更小。他们在暗黑之海中一闪一闪地映射光辉,从各种方向袭向蓓蒂。数量极多,无法回避。



右手没了,深渊独角兽之枪跟着落入暗黑之海。



腹部受到冲击。



胸口开了个洞。



脸颊被削去一块。



脖子也被炸掉一半。



意识模糊起来。



这真的很有趣。



「咦……?」



库鲁欧大概是想摸自己的脖子吧。



但是他办不到。



因为他的头已经和身体分家了。



库鲁欧回头探视。由于自意识体不是活体,即使只剩颗头也能行动,只有在施术者的意识无法维持自意识体时才会消灭。



库鲁欧看见的,应该是个从头到脚都包覆着毫无光泽的黑色甲胄·御夜潜行者的女性。在他看来,女性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唇边,其余部分都有如和这暗黑之海融为一体吧。他手上握着同样漆黑的刀,那是刚斩下库鲁欧首级的止息黑刃。



蓓蒂俯瞰库鲁欧似的注视着他。



「幸好我不像大姐那么有名。」



库鲁欧对我一无所知。



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不像莎菲妮亚,拥有能运用庞大魔力的稀有资质,没有知世那般无所不知的明晰头脑,也不像大姐能长生不老。在那些光是呼吸同样空气都让我难受的天才包围下,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努力。别人若付出十倍,我就要付出百倍,甚至更多。必须在难以想像的可怕苦痛伴随下,做谁也不愿做的事,绞尽脑汁想出谁也想不到的方法。绕远路也好,匍伏前进也罢,无论如何都要前进。最后,我终于得到了。



第三脑。



我在自己脑中找到了几处几乎未经触用的部分,并彻底地开发、组织。那过程痛苦得几乎使人疯狂,我的精神分裂了无数次,就算我耗费心思将之重新统合,又会再度分裂。似我非我的我在我脑中分裂成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令我分不清哪个才是我自己。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开始杀死我自己,接着我再杀死了我。为了存活,我们互相残杀,最后只剩两个我。



被库鲁欧伤得残缺不全的,就是其中之一。



而单独潜过暗黑之海,绕到库鲁欧背后斩下他的头,正准备补上最后一击的,是另一个我。



自意识体就像是一面反射施术者倒影的镜子,若施术者具有多重人格,就会产生多重人格的自意识体。但蓓蒂的第三脑不同,这两个蓓蒂的人格完全相同,也各自独立。



库鲁欧眯起眼睛,露出微笑。



笑得恍恍惚惚。



「是我输了呢。」



「没错。」



蓓蒂舔舔嘴唇。



「我赢了。」



并无情地劈下止息黑刃。



库鲁欧的头分成两半,并且爆散。



库鲁欧上千具的意识体也在这瞬间同时迸洒大量爆音和闪光,在暗黑之海中绽出一朵盛开的巨花。



「真像烟火。」



蓓蒂一瞬间看这副景象看得入迷。她靠近已在消灭边缘的另一个蓓蒂,舍下止息黑刃,将她拥入怀中。



「辛苦了。」



「……我真是……苦命啊……」



「要我跟你换也行呀?」



「……没关系……反正是……同一个……身体……」



「的确是。」



蓓蒂浅浅一笑。



无数星点仍在暗黑之海上闪烁,两人皆朝同一点游去。那是她们的归宿。



啊啊——



有种长时间潜入漆黑的海底后回到海面的感觉。光线刺眼,吸入的空气如异物般刺入胸中。平衡感产生混乱,站也站不直,不禁就地坐下。听得见声音,但相当刺耳。是人声。这是,现实世界的声音吗?



自意识体从暗黑之海归来时,总是会造成这种怪异的感受,不习惯的人可能会难过好几天。若自意识体受到损害,将视程度造成一定的精神障碍;假如自意识体在暗黑之海中遭到消灭,轻则昏睡数日,重则濒临脑死。



另一个蓓蒂几乎失去意识。看情况,是应该让她睡到复原为止。即使她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且这段时间无法保特殊精神集中状态,但也只能这样了。晚安。没人应声。



一回神,众人已零散地包围了蓓蒂和库鲁欧。



原来黑暗的会场已在不觉点上了灯,映照出不甚宽敞的半球形空间。



更重要的,是垂头盘腿席地而坐的库鲁欧。



根本不是小孩。



那人同样有着蓬松的金发和公羊般的角,身形细瘦,不过胸肩宽阔,看起来也挺高的。身上不是圆点图案的连身服,上衣紧得随身材起伏,裤子却显得宽松。是两件式的魔术士服。



他闭着双眼,外表是二十来岁。鼻梁挺,轮廓深,颊颚削瘦,看似平易近人。



右手握着那个首饰。



不会错。



这表示草原和无意识层共有集积领域中的他,连外表都经过刻意改变。



完全被骗了。



库鲁欧·巴米切·昂达留斯。



他就是「跳舞绵羊」。



他真正的模样。



而我赢过他了。



按着胸的手,能感到心的鼓动,心跳急促,表示我感到兴奋。我身边有伙伴,有萍水相逢、离开这里就或许不会再见的人、有实在难以认同的人。不过现在不须想这些,应该狂饮胜利的美酒大肆庆贺,与他们分享这奥妙的滋味。于是,蓓蒂转身望向同伴。



在那之前,库鲁欧睁开了眼。



蓓蒂想说「果然还是这样吗?」,但出口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话。



「为什么……」



「这场比赛是你赢了,蓓蒂。」



库鲁欧抬头侧首。



「真想不到,有人的想法会跟库鲁欧一样呢。」



他的笑容和他在暗黑之海宣告失败时一模一样,却又全然不同。因为当时的他是个孩子,现在是青年吗?不是吧。或许那对库鲁欧而言没有两样,只是蓓蒂的看法变了。



在前几秒还人声纷杂的会场一片寂静,蓓蒂也不禁尝咬嘴唇。明明赢的是我啊。



库鲁欧保持微笑站起身来,递出首饰。比想像中还高。身材高窕的蓓蒂跟着挺直脊梁,但仍矮了一个头以上。



蓓蒂接取首饰时,库鲁欧突然伸出左手。



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在她耳边低语。



「你有几个?」



蓓蒂不打算回答,反正无法回答。「啊。」有人如此惊叹。



因为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唇。



蓓蒂想推开他,他却先自行退开。



不知何时,蓓蒂已将首饰抓在右手中。是「杖」的首饰。



左手抹过自己的唇,有些湿濡。



库鲁欧以中指敲了敲侧脑。



咚、咚、咚、咚、咚。



这里面啊,有五个人喔。



接着将食指竖在唇前。



要保密哟?



「库鲁欧会再来找你的,蓓蒂。」



库鲁欧的躯体轻飘飘地浮起。



逐渐远去。



喔不,不对。不是那样。



库鲁欧的身影越来越透明。



「到时候,要告诉库鲁欧你的本名喔。」



最后消失不见。只是看不见,仿佛还能感到他的存在。库鲁欧仍在这里某个角落。



「这也是、幻术……」



不知道。这是何种幻术,其中是什么原理?再怎么想,还是理不出头绪。这是怎样,所谓超乎想像就是这种事?五个人,竟然有五个人。比不上他,且遥遥落后,库鲁欧简直远得看不见。还以为那是我独创的战术,连大姐也没想过啊。但是,事实真是我以为的这样吗?明明从未和大姐实际验证,我可以如此肯定吗?她可是那个大姐,说不定全是装出来的。大姐对我非常严苛,多半是看出我是越挫越勇的人吧。但在鞭笞过后,是必须适时献上蜜糖的。每当看见大姐因我成功实践了我的想法而大为气恼,我就得意得不得了。说不定,那全是装出来的。大姐所在的境地,可能比我想像得还要遥远。



和大姐演习时,我从未使用双自意识体战术。大姐知道我练就了第三脑,不过就算是她,也无法完全掌握第三脑的功能吧。当然,我不会告诉她,即使遭受刑求也不会说,那是我的最后防线。



然而,那可能全是白费力气。



大姐可能早已看透了我的一切。



到头来,我依然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间,现在也拼命地舞动着。



可是,那又怎么样?



若在她掌上跳舞就能助我登上颠峰,那又何妨?



即使这也在大姐预料之中,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大姐和库鲁欧都在高处对我招手说:「来,到这里来。」两人都挂着看似愉悦的笑容,背后却充满某种乐于施虐,对待宠物那种程度的爱。「反正她是上不来的。」他们心里一定是这么说的。他们已经看过太多和我们一样想登峰造极,却中途摔落的人。我们不只有资质,还得靠运气,才能攀上这断崖绝壁。手抓的岩块松了、脚踏空了、强风一刮,就会当场摔死。你也迟早会摔下去吧?



爱怎么想,都随你们高兴。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谁。为了自己,爬上哪里我都愿意。



一口气后,蓓蒂强忍下高涨的笑意。



库鲁欧·巴米切·昂达留斯,我也很想再见你一面。这不是当然的吗?扣除了你和极少数例外,能比我高强的魔术士又能有多少呢?



反过来说,绝大部分的男人还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呢。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似乎也不尽然。



「——喂……」



我听见呼唤而回头。



那家伙正盯着我瞧,但视线不是对着眼睛,而是在下半脸、唇边飘忽游走,之后忽地下坠。



「什么啊,那个男的到底是怎样?突然就……」



真想不到。



那家伙眉间挤出深纹,双颊紧绷唇角微颤。突然遇上那种意外,我当然也吓了一大跳,但我也没因此损失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家伙露出那样的表情,才更教我吃惊。



糟糕。



脸颊好像要红起来了。



我明明不抱任何期待呀。



「奇怪了。」



那孩子没好气地斜眼看着那家伙,尽力抱持在不是瞪的程度,但只成功一半。他眼神冰冷,含着失望。我想,大概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瞪那家伙吧。



「你在生什么气啊?」



「……呃,没有啊,我——没有在生气……啊?需要吗?」



「哼嗯~」



「话说玛利亚,你自己不也在生气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生气呀?看来你的脑子已经有腐烂的征兆了呢,不如就趁现在赶快烂光怎么样?」



那孩子说完就噘着嘴别过头去,那家伙一头雾水地楞在原地,看得蓓蒂忍不住笑了。她放声地笑,引来众人疑惑、讶异的视线也不停歇。等一切结束以后,就找塔里艾洛和利契耶鲁到米开朗基罗喝一杯,就我们三个人一起聊到天亮吧。所以,你们千万要等着,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我们一定会救出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