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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日七时五十一分(2 / 2)


莫莉·利普斯麾下的一众医术士们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哈妮梅丽身体承受的烧伤,已经到达了一部分皮下组织,甚至波及到了内脏。威胁到生命的损伤已经在医术士们的拼命努力下早早治愈了,但后续仍有必要持续施式。现在如果她醒过来,肯定每分每秒都得承受焚身苦痛。通过让意识层面平和下来保持昏睡状态的特殊技法,不仅能让人体的自然恢复能力急剧增高,也能让疼痛意识不妨碍到治疗进程。这种做法乍一看似乎过于繁琐缓慢,但对肉体的负担的确很低。医术式并不是万能的,即便是完美的施式,也无法修复到原先100%的状态。尤其是像这样极其细微的伤,要是让不显眼的偏离一直积累下去,最终就会造成重大的歪曲。这种应当称之为莫莉·利普斯式的独创医术式,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患者本位。



“我还得多多学习啊。”由莉卡双手包着哈妮梅丽的左手轻轻抚摸,同时自言自语,“也许我一直以来都太自大了,总想着快续、漂亮地治疗,沉醉于自己的技续。当然,有的场合的确对续度有高要求。但系,根据情况不同,肯定也有其他更好的做法。我眼光还是太狭窄了。因为个子太矮?真系的……”



说着这种谁也听不见的无聊蠢话,也不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得到心理安慰。



是太累了吗。要说累的确是很累。由莉卡自己接受治疗后倒是马上醒来了,但在那之后一直都忙着给收容所的医术士们搭把手——应该说是保证不妨碍的前提下近身观察,兴奋地想要多多少少学到些什么。至今为止明明无数次见到过他们的医术式,为什么之前就没有产生过要学习吸收的兴趣呢。



“至小总能在这里学到一点……”



要是真心想掌握莫莉·利普斯式,实际上首先就得做到这一点。这里的医术式与其他所有的种类都不同,而且,一直在持续进步。



“绝不能执着于固定形系,得让西考方法更加灵活……回头想想,我在ZOO里,一直都系同一个样子。像玛利亚,已经和刚加入的习候完全不同了。”



多亏了玛利亚,自己也改变了。



假如没有玛利亚,自己肯定无法接受飞燕。那孩子明明根本不擅长接受外物,却能慷慨地包容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深深地传达出来对我们、对ZOO喜欢得不得了的感情。那孩子肯定期盼着,这贵重的时间能多持续哪怕一分一秒,甚至觉得,这是一个过于狂妄的愿望。



不是这样的。



绝对、一点也不狂妄。



认为这样的每一天理所当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你依然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如同要将每一秒刻在心里,一步一步缓缓前进。



在一旁看着,我便觉得。像我这样背叛、隐藏、欺骗自己的感情,是多么浪费的一件事啊。



既然喜欢飞燕,就一定得承认喜欢。诚实坦白虽然很难,但一直说谎岂不是更加费事?说出实话的勇气,努力去找找总能在哪里找得到的吧?只是我自己一直不愿意去找吧?



——我的真心。



实际上真的非常,想要在收容所见习。



如果由莉卡真心希望如此,并诚恳地说明,大家肯定不会反对。



但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也许并不是该这么做的时候。



“习在系与安稳的星活无缘啊。你的人星也一直都系这样吧?”



不管怎么搭话,昏迷沉睡着的哈妮梅丽当然无法回答。



时间已经过了零时。再过一个小时,收容所的医术士就会来为哈妮梅丽施式。感觉在这段时间里会有些犯困。



由莉卡将椅子向前挪了挪,注意不碰到哈妮梅丽的身体,枕着自己的胳膊伏在床边。稍微小睡一会儿就能大有改善。可刚一闭上眼睛,病房的房门便响了。



怎么回事。应该不是收容所的医术士,时间还早。



睁开眼抬起上半身的同时,房门便打开来,一名戴着遮至眼睛高度兜帽的男人迅速钻进了房间。



男人背手关上房门,张开双臂。



“锵锵~~”



“——飞燕,你真系……”由莉卡扶着额头,“还锵锵……你到底在干信么呀。这样可不行。万一被秩序朽护者的人发现了——”



“知道啦知道啦不用说这么多遍嘛……”飞燕踮着脚来到由莉卡身边蹲下,咧嘴笑了笑,“真的好想见由莉嘛,实在是忍不了啦。啊哈哈。”



“别用啊哈哈蒙混。你们不系互相之间心照不宣互不侵犯互不干谢么,既然如此就得好好遵朽呀。你一个人的草率行为,可系很有可能引发战争的啊?”



“别老说教了嘛。还吊着眼这么凶。真是的……”飞燕撅起嘴,“我只是特别想见由莉,所以才来的啊。这还不是因为,之前约好了要碰面你却没来。”



“啊——这个……对不起。”



“不不,这事根本无所谓。稍微查一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应该没什么事吧,所以倒也不是特别担心啦,但是果然还是想见见面对吧?还是想听听声音的对吧?”



“……真系的。”由莉卡转过脸去,鼓起脸颊,为什么要这么小孩子气呢,在飞燕面前,不由自主地就会变成这样。“我怎么知道。”



“不不,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就够了。由莉你也想见面的吧?也许时间不对,但你想要见面哪怕只是一秒的脑电波已经飞过来了吧?对吧?对吧?对吧?”



“……这个嘛……只系一秒的话。”



“没错吧没错吧没错吧。嗯嗯嗯嗯嗯。呜哈哈哈哈哈。”



“你笑得真奇怪。”



“因为太高兴了呀。呜呵呵呵呵呵。”



“安静一点……房间里还有病人。”



“噢噢,对哦。”飞燕两手捂住嘴巴站起身来,弯腰紧盯着哈妮梅丽看,“……话说,这是谁?”



“哈妮梅丽。”由莉卡食指戳着下巴歪头想了想,“……算系新人——应该会变成新人吧。不过,倒也不仅仅系这样。——你知道‘Pinkshoot’这个人吗?”



“嗯。是机术士吧。挺有名的。只是好像不知道是死是活。”



由莉卡摇了摇头。“……应该已经洗了。这姑娘系‘Pinkshoot’的女儿。”



“嚯诶诶……”飞燕瞪大了眼睛,“真是的,由莉你这边怎么净收些怪人。SIX混账的儿子、Pinkshoot的女儿……”



“薛得没错……”由莉卡轻轻握住哈妮梅丽的手,“这姑娘很聪明……不过,父亲和养育她的人都洗了,至今为止都过得非常辛苦。一直都一个人拼命努力,结果这回又碰上这种系……”



“很糟糕吗?状态?应该怎么说来着、状况?”



“性命是保住了。不过,还要花些习间。”



“哎呀呀。总感觉那个啥。刚才由莉你不是提到战争吗,这不就是外边传的拉夫雷西亚要干的好事。在这种时点还发生这种事,真是头疼呀。由莉也是辛苦啊。”



“飞燕你呢?”



“啊,你是说军队要来艾尔甸的传闻?嗯嗯……”飞燕两手叠在脑后斜着嘴,“嘛,当了个然先得去收集信息,然后考虑对策。这方面主要是荆在搞啦。而我嘛,那个啥。主要是在各个场子里露露面,安抚一下情绪之类的。”



“那应该很忙吧?应该没习间来这里吧?”



“没关系啦。时间总能挤出来的。我又不是偷懒,否则又要被由莉骂,还要被手下看不起。”



“那就好。”



“不过,真的不知道会不会来呢。要是真来了的话怎么办呐。要是有别的可去之处,从一开始就不会来艾尔甸了嘛。黑市感觉已经、成了我们的家一样的地方了。感觉根本没有将它抛弃的选项啊。”



“的确。在艾尔甸以外,我们好像根本没办法星活……”



“没错吧?真是头疼……”飞燕皱起眉隔着兜帽挠着头,“啊啊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我来又不是为了说这个。”



“无雪谓啊?以飞燕的立场,应该没有几个可以发牢效的人吧。”



“嗯呀。荆应该算一个吧,好像还是有区别。不过,根本不是这个问题。简单而言我就是那个啥,想在由莉面前装个帅嘛。倒也不是装,有由莉给我提供力量,耍个帅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由莉卡摸着脸,遮去了大半表情。“……这种话,别面对面薛。”



“为啥?”



“太羞耻了。”



“由莉是个害羞鬼嘛。不过某些时候该怎么说、倒是完全不同呢。”



“某些习候指的又是信么习候?”



“不不不。这个嘛、你看,还是不说为貌嘛。”



“不系貌,是不薛为妙!”



“噢。这样啊。”



“系呀。”



“喂,由莉。”



“怎么?”由莉卡向飞燕的方向转过头去。



啪啦——就这么一下,嘴唇被舔了。



“你……”



“嘘。”飞燕不知何时脱掉了手套,食指摸着由莉卡的嘴唇。



于是轻轻地咬了一口。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飞燕抽回食指,又一次,伸出舌尖舔了一下由莉卡的嘴唇。因为很痒,由莉卡皱起眉,小声叹了口气。



“不行。”



“我说行就行。”



飞燕第三次、第四次地贴上由莉卡的嘴唇。舌头伸过来的一瞬间,由莉卡便张开了嘴,不仅是迎接,还自己主动缠了上去吮吸飞燕的舌头。发出声响之后才回过神来,然而这点也立即抛到了一边。彼此的脸不断交换位置,忘我地唇齿交缠。



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真心认为这样不好,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明明是在病房里,可是,就是不想停下来,无法离开。必须得停下来,必须在自己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之前,就阻止自己。



飞燕先离开了,不过,又马上紧紧抱了上来。



“啊——啊、糟了。真是超喜欢。已经喜欢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由莉卡也回抱飞燕。“……我也系啊。很喜欢你。”



“好。”飞燕抓住由莉卡的双肩,如同将自己抽出来一样向后退去。由莉卡理解到,即便很痛苦,他还是刻意这么做了。



这种有男子汉风度的地方,也非常喜欢。



“我先回去了。被发现的话就完蛋了。还有,也不想给由莉添麻烦。反正这种事不管是三十分钟还是十个小时也都远远不够。”



“……系啊。”



“别露出这种寂寞的表情我才比较开心啊。真的会担心的,能不能稍微笑一下嘛。”



“好的。”



由莉卡展露出笑容。



我很喜欢你哦。



喜欢你的一切。



非常喜欢。



“嗯。”飞燕摸了摸由莉卡的头,转过身去,“那么再见啦。”



由莉卡什么都没说。即便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也组织不出告别的话语。



在飞燕离开之后,才注意到自己忘记了呼吸。



深呼了口气,又吸了一口,如同要抓破一样捂住胸口。



“……真系的。”



同时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第六感。



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眼,当即从床上抬起上身,正好发现储物室的房门正在无声地一点点打开。



房间内没有开灯。虽然光线比较暗,但也不算一片漆黑,还是能看得见大概情况。



多玛德君在睡觉,露西也熟睡着,能听见呼噜声。卡塔力应该在收集情报,虽然偶尔会在收容所露面,却紧接着又会不知去向。莎菲妮亚本来说是要从病房里搬到这里,因为突然发烧就暂且搁置了。虽然只是听说了个大概,但做出那种事之后,不浑身发热才怪呢。嗯。而且,莎菲妮亚居然。嗯。这样啊这样啊。嗯。不过啊。嗯。真厉害啊……



上呀、快上、快去吧——明明一直这么鼓励她,却并不觉得她真的会踏出这一步。所以说实话,真的是吓了一跳。那么,怎么办,接下来怎么办?我也在想啊。多玛德倒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为什么他能这么平静?这人怎么这样啊。真是搞不懂。话说,咦?啾去哪儿了……?



当房门打开二十桑取到三十桑取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



在那绝不宽的缝隙之中,有人侧着身体正试图入侵储物室。



这种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的手法倒是值得赞赏,只是不巧我刚好醒来了,就这样正好清清楚楚目击到了犯罪过程。



而且,还有另一人(?)在门后注视等待着这位深更半夜不请自来的客人。



不请自来的客人溜进了储物室,就在这一瞬间。



在距房门不远处堆积着的机械材料之后,啾一直潜藏着。随后以如同趴在地上的低重心姿势扑出,突然向不请自来的笨蛋发动猛袭。



笨蛋立即察觉到了危险向后跳开,但啾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反应。追上前去右臂一闪,笨蛋以左臂挡下这一击,紧接着钳住啾的右臂背在身后似乎打算来个过肩摔,而啾却自己主动跃了起来,一个前空翻后站起身,打出目不暇接的连击——笨蛋防下、挡开、反击,攻守交替,啾又一次占据上风,紧接着笨蛋再次不甘示弱地逼了上去。



储物室比一般的房间要宽敞许多,就算如此,也并没有到特别大的地步,作为平时总在多玛德君家里庭院打架的啾和笨蛋的斗技场还是稍微狭小了一些。可是,两人依然在有限的空间内充分地活动,巧妙地利用距离连续攻击或是防御。只能说是做得漂亮。可是啊,漂亮又如何?漂亮又有什么用?



“……因为,这可是晚上啊。晚上。大半夜啊。当然,大家都在睡觉。我还想再继续睡呢。完全就是扰民。到底算什么嘛。给我差不多一点啊……”



玛利亚罗斯抚了抚睡翘了的头发。



“唔……!?”笨蛋没能躲开啾,被一下子撞飞了。



“GAU……!”然而啾并没有马上追击,而是一时压低重心,在胸前摆出两手肉球向外的姿势。



笨蛋立即稳住身体,大概,笨蛋大概是身为笨蛋却不像个笨蛋地被啾的动作害得一时迷惑不决,而在此时啾已经发动了攻势。如同消失后再在另一个位置出现的步法。笨蛋也使出了同样的招数,试图与啾拉开距离,然而这也在啾的预料之内。啾也消失后再出现,以极低的重心逼近笨蛋,两手的肉球推上了笨蛋的腹部。



“——咕、咳……!”笨蛋的身体一时浮空,紧接着啾一个前空翻接下旋踢打在笨蛋头顶,笨蛋又被击落在地。“——嘎……!”



啾还没有停下,如同要将笨蛋踹起来一样又踢了一脚,笨蛋蹦了起来,又被啾敲落在地板上,马上又想起身,却再一次被打倒在地。



“……好、好强……”听到了露西的声音。



仔细一看,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露西在床上像个女孩子一样摆着鸭子坐,用炙热的眼神注视着啾和笨蛋的激烈搏斗。



“真好啊。看上去真开心啊。我也想参加啊。不过,肯定只会添麻烦啊。啊,反击!呜哇哇……要、要在这里回击吗……!?哇哇哇、有、有点、真是没想到……呜噫。啊啊!啰!叭!咳呼……!”



不知怎么,满口都是莫名其妙的怪声。这家伙也是个笨蛋。当然这点倒是早就知道了。



“我说啊……”玛利亚罗斯姑且用放在枕边的毛巾擦了擦脸,叹了口气,“……这场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什么时候?打算一直演下去吗?能不能不要这样?我想睡觉啊……”



“——咳……!”笨蛋一边拼命地(笨蛋毕竟是笨蛋,唯有战斗方面格外擅长因此有些难以置信,不过至少在玛利亚罗斯看来的确是拼了命)应对啾的攻击,一边向玛利亚罗斯的方向投来视线。“——不、不是的,玛利亚!我完全没有、唔!妨碍你的、咳!安眠的意思啊!?一点都没有,只是、咔……!”



“SYAAAAA!GAAAAA!GOOOOHH!SYAAAAAAAHHHH!”



“噢噢……!”



笨蛋被啾撞倒并压在地上。



这、实在是,真的有点厉害了。笨蛋恐怕处于练习模式,虽然有打败啾的意思,却没打算打垮。因此虽然没有敷衍了事,但还是手下留情了。即便如此,啾将笨蛋逼到如此地步的场面,依然难得一见。



“好厉害!太厉害了!啾!真的超强……!”小笨蛋单纯地满脸狂喜,不过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笨蛋似乎也察觉到了。



“……为什么啊!?怎么这么认真!而且——侵入者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明明还有一个人,为什么放着他不管,非要这么针对我呢!我还以为这种时候能稍微体谅我一点,是我太天真了吗!?我本以为如果是你应该能理解——”



“GAAAAA!UOOOOOOOOOOOOOOOOOON……!”啾抓住笨蛋的双肩,剧烈地摇晃起来。



“呃……!”笨蛋在痛哼了一声后发出了疑惑的声音。“——诶?”



玛利亚罗斯捂住胸口。怎么回事。感觉心口发紧,几乎有些疼痛。



难道说,啾——在烦躁?在着急……?



想要说什么,想要表达什么,然而,啾不会说人话,虽然能理解,却无法正确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样肯定很难过,很痛苦。



如果玛利亚罗斯没有理解错,啾现在应该就是这样的感受。



可是,啾,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啊。”



难道说,笨蛋听得懂?



笨蛋再次、第三次点了点头。“……这样啊。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想要变强吧。想要比现在更加、更加强。你想要保护同伴——还有朋友,却失败了。你无法容忍自己的无力,你心中的悲愤却无法吐露,因此才这么难过悲哀。”



啾愣了一段时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露西发出“呃呃……”的低声垂下头。



玛利亚罗斯也差点羞愧地低下头去。



啾的性格非常怕生,因此在收容所里心情一直都不好——我以为仅仅只是这样罢了。真是迂腐,为什么就没想到啾也被伤到了呢。



发生了许多事,因此没有想这个的空闲——一瞬间想到这个借口的自己真是恶心。



啾很温柔,当玛利亚罗斯独自一人在客厅里消沉的时候,啾总会悄悄地在身边坐下,有时还会向自己招手。对我这样总是对他说着‘过来’,然后强行抱上去分也分不开的胆小鬼,啾总是无比宽容。毫不拘谨地容许我撒娇,浑身都充满了纯粹的温柔气息,这样的啾,不可能不会受伤。



“没事的。”笨蛋挪开啾的胳膊,轻轻敲了敲他的脖子,“你已经变得很强了。应该说,真的是一口气强了不少。正是你一心一意的感情让你变强……肯定,今后也是这样。变得比现在更强的你能够保护好大家——那一天肯定会到来的。”



“咕。”啾用力点了点头,从笨蛋身上跳开。



啾晃了晃头向门外示意。大概是“这里太窄了,去外边打如何”的意思。嘛,只要不继续在房子里打怎么都好。



“呼,那就这么办吧。”



“啾!”



“那、那个!”露西举起手,“能不能再算我一个!?实在不行的话,只是让我观战也行,拜托了!”



笨蛋和啾对视了一眼,这两人之间似乎已经能凭眼神交流了。



笨蛋撩了撩前发。“随你便了。”



“好、好的!那么,请容我失礼了……!”小笨蛋从床上蹦下来,将夹在腋下的摩德洛里刀握在手中。小笨蛋居然来真的。



啾离开储物室之后,小笨蛋也追了上去。



只有笨蛋留在原地,朝这边转了过来。



明明根本不想见到这个笨蛋东西,为什么就是挪不开视线呢。



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表情。



玛利亚罗斯稍微抬了抬下巴,想要说“干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嘴唇在颤抖,为了止住抖动,不得不咬紧牙关。



“玛利亚。”亚济安静静地吁了一口气,“——不论如何,你没事就好。我只是想说这句话。”



“嗯。”



自然地做出了反应。



储物室明明很暗,不知为何一瞬间,如同从黑暗中射出了光线,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家伙的笑容。只不过是非常简短的一句回应,那家伙却仿佛得到了百万倍以上的甜言蜜语一样,笑容满面。



那家伙回头走出去,在门口处停下脚步又转过身来。



“不论何时,我都永远爱你。”



沉默了一会儿,那家伙还是走掉了。



房门关紧之后,我点了点头。



“嗯。”



力气被抽空,抬头看着天花板。



虽然想要发一句牢骚,却连张嘴都嫌烦。



正打算躺下来,突然传来一句“没事吗”,吃了一惊。



“咦……啊——怎、怎么?多、多玛德……”玛利亚罗斯慌张地向多玛德君的床铺看去。多玛德君侧躺在床上,枕着手肘看着这边。“——你、你怎么醒了……?”



“嗯。因为感觉很吵啊。所以就醒了……吧?”



“你问我干什么……”



“那就是这样。”多玛德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还很困吧,继续睡么?”



“嗯。”



听到这暧昧的回应,玛利亚罗斯发出“哎呦”的声音从床上跳下来,来到多玛德君的床边。



有点担心多玛德君是不是发烧了,因此伸出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



一点也不热。



应该说,很冰冷。



“别勉强自己哦。”



“嗯。”



“就算你现在满口答应,到时候还不是……多玛德你就是这样。”



“这可轮不到你来说呐。”多玛德君笑着翻了个身,“……嘛,我的确是想睡了,睡吧。你也赶紧去睡。”



“嗯。”玛利亚罗斯的左手拇指在刚才摸过多玛德君额头的右手手掌上用力按了一下,“……知道了。”



很冰冷。



实在是太冷了。



是我多心——了吧……?



我之前都在做梦吗?



不,不是梦。



那都是过去的记忆。



在脑海中记得与不记得的边界线上徘徊,突然不知从何处浮现出来。



‘开始了’。



伊安·戴德姆德如此说着,扣下了手中扳机。



开始。



到底是什么开始了?



并不是不清楚他的目的,只是,为实现目的他打算做什么……?



开始。



已经开始了吗。



同日十一时五分



“听说,就是一夜之间哪。”“哪用得上一夜,根本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一瞬间。”“不可能吧,哪有这种事。”“到底怎么做到的啊。”“太可怕了吧?”“是魔术呀,魔术。”“是那个玛奇鲁塔干的呀。”“再怎么说也实在有点、对吧?”“不可能吧?”“但是,那可是玛奇鲁塔呀。”“说得好像你认识人家一样。”“好像没人活下来,全灭了呀。”“什么全灭?”“城市呀。”“整个城市,一转眼就变得惨不忍睹啦。”“瞎扯的吧。”“不,有人亲眼看见了,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这根本就和你没什么关系好么。”“谁去确认一下呀。”“快去、快去。”“你怎么不去啊。”“你以为离得有多近啊,那可不是散散步的距离。”“总之,肯定是毁灭了。”“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啊。”“话说,接下来岂不是要遭?”“完犊子完犊子。”“真的要打到这里来吗?”“只是时间问题吧。”“真的?”“喂喂,别开玩笑啊。”“这可不好玩哪。”“不,我可没打算说笑。”“是不是应该逃跑啊。”“但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说到底我就是逃到这里来的嘛。”“所以啊,根本就是瞎扯的吧?”“肯定是瞎扯的,瞎扯。”“一派胡言。”“你想骗谁呀。”“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呀。”“还能怎么办?”“艾尔甸也重蹈覆辙?”“——和卡利欧萨克一样。”



早在昨天、九月二日晚就有一部分模糊的传言在人群中传播,消息以清楚明确的形式大范围散播开来则是在三日早晨,到中午之前,已经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可以确定的事实了。



卡利欧萨克,已经毁灭。



具体详情不明,但据说,拥有超过百万人口的魔术、娱乐、文化、艺术大都市卡利欧萨克,其城市圈全域都遭到了体无完肤的破坏,居民也被卷入其中死亡大半。并未被【占领】,而是被【破坏】。



如果这是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军有意招致的结果,那么他们所期望的便不是征服。所谓的征服指的是打败对方并使其服从,而这样将整个城市破坏,将居民统统杀光,别说服从了,连掠夺都谈不上。



帝国到底在想什么,仅仅为了冲入沙蓝德无政府王国,将每一座城市都践踏殆尽吗?做这种事到底有什么意义?暂且不论动机,如果这是真的话,卡利欧萨克以外的城市恐怕也将遭到同样的命运。



包括这首都艾尔甸。



“……如果是大姐……”



莎菲妮亚退烧后搬到了储物室中。由莉卡依然在照顾哈妮梅丽,除她之外包括皮巴涅鲁、露西、啾、多玛德君、以及卡塔力都在莫莉·利普斯收容所的储物室中集合。



“大姐的、古代咒式——战略级魔术……要将一座城市破坏……应该是……可能的。不过、即便是大姐……大概、一个人也是办不到的……需要动员很多魔术士、执行大规模的仪式……我猜、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果然,是玛奇鲁塔干的哪……”卡塔力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呼唔呼唔地嘟哝了一会儿。“魔导王时代暂且不论,魔术士居然与世俗权力扯上关系,实在是不符合常识啊。”



“……我认为……大姐她……并不在乎权力。因为她……不是那样的人。肯定……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目的这种东西不用去管了,和我们也没关系。”玛利亚罗斯下巴搁在立起的双膝上,伸手摸着扎成一束的头发,“——问题在于,玛奇鲁塔就是的的确确在帮助拉夫雷西亚。然后,拉夫雷西亚要是打到艾尔甸来的话该怎么办。真打来的话,会发生什么啊……”



“是嘞……”卡塔力拧着脖子双手撑膝,“哎呦……”



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收集信息,他也实在是疲劳困倦得撑不住了吧。在床上胡乱坐着的卡塔力,一言不发地合上了眼皮,随后好像是在努力抗争一样,鱼眼变成了奇怪的半睁半闭状态。



“艾尔甸、实在是……”莎菲妮亚坐在多玛德君正侧躺着的床铺角落,虽然很明显因此而诚惶诚恐身体缩成一团,但已经是很了不起的进步了。“……就算是大姐、也不可能简单地……办得到吧。倒不是规模的问题……这里、和一般的城市不一样。位于九头龙骸骨之上……下方就是地下城……简单地说、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空洞一样……”



啾在储物室的角落里编织,皮巴涅鲁坐在啾的膝盖上,似乎是啾主动提出要给皮巴涅鲁当椅子的。虽然稍微有些担心腿会不会麻,不过看上去感觉很舒服,还有,看着就觉得被治愈了。



虽然已经不是悠闲地被治愈的场合了。



“不过啊。”玛利亚罗斯吸了吸鼻子,“倒也不是非得用魔术做点什么才行。那可是一支大军,即便是传统的攻城战,我们的处境还是很糟糕啊。”



“有魔导兵在。”卡塔力睁开眼睛,又马上回到了半闭状态,“——虽然是有吧,但国境也已经被突破了,魔导兵根本没啥用。艾尔甸的城墙倒是足够坚固不可能轻易攻破,物资储量也很丰富。如果闭上城门打守城战,倒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攻陷——当然,这是指一般情况下,而现在的帝国军一点也不一般。”



“那个……”



“咋啦,露西。”



“也就是,那个什么、该怎么说、艾尔甸不久之后就会变成战场——是这样吗?”



“呀,可能性的确不低。要说大中小的话,那就只能说是——大。从现状来看只能这么考虑哪。”



“那个……拉夫雷西亚的、帝国军,到达这里还要多久?”



“嗯。问得好。”卡塔力在地板上用手指写着什么,“根据已知的信息,帝国军突破国境是在八月二十八日。然后,破坏距国境大约一百八十基尔美迪尔的卡利欧萨克是在九月一日。二十九、三十、一。也就是说帝国军三天内移动了一百八十基尔美迪尔,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军队的移动非常花时间,正常来讲最多也就是一天三十基尔,这已经是非常快了。嘛,算是极限了。因此,卡利欧萨克的事,很可能是玛奇鲁塔单独带领少数部下快马加鞭赶去做的。”



按卡塔力所说,即便是以最快速度,二十八日突破国境的帝国军要到达卡利欧萨克,也得是六天后九月四日——也就是明天,然后,卡利欧萨克和艾尔甸之间大约三百六十基尔美迪尔的路程,又得花上十二天。



“——如果没猜错,就是九月十六日。”卡塔力竖起食指,“……嘛,也只是个大致范围啦。最迟到那个时候之前,咱们得决定好接下来的出路哪。”



“光是想个出路可不行。”玛利亚罗斯瞄了一眼多玛德君。



多玛德君没睡着,眼睛微微睁着,似乎在听大家说话,虽然看上去很困。



“要想好具体方案,并付诸行动。”



“是呀……”卡塔力叹了口气,果然是非常累了,对于总是过于生机勃勃的半鱼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没精神了。“——实际上,一些精明的家伙已经开始逃跑了。不过,就算要逃,也得在各种意义上没有包袱才行呐。现在的话,还有不少人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只是暂时撤退,马上还能回来呢。”



“莫莉似乎昨天就召开了对策协商会议。嘛,收容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没有包袱……设施当然搬不走,还有很多像哈妮这种状态的患者……”玛利亚罗斯咬紧了下唇。



今早见到了莫莉,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不管发生什么,莫莉·利普斯、唯有莫莉、必须和往常一样镇定自若。否则的话,收容所内的所有人都会动摇不安。



“——真的很难办啊。”



“这话让四处奔走收集了一堆情报的老子来讲可能有些奇怪——说实话,老子还是没有多少实感。心中还是有一部分认为帝国军不会真的打到艾尔甸来。虽然不管怎么想,再这样下去都一定会来。”



“……不仅仅、是我们……其他人也是……可能都……还是无法彻底相信……”



“是啊。我也有类似的感觉。这个国家好像就是和这种事彻底无缘,很自然地就觉得,今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结果你突然告诉我说要战争、谁信啊——类似这样。”



“紧急关头·的话。”皮巴涅鲁轻轻敲了敲左脚,“我没关系。这样也能动。所以·不要担心我。”



皮巴涅鲁的复原治疗还处于刚开始的阶段,还没到真正起效的部分。如果真的要花半年才能完成,在这期间收容所不能一直安然无恙的话就很难办,然而,艾尔甸也许会陷落这件事,就是没有现实感到了让人根本联想不到这一层的地步。



“呜呜呜呜呜……”露西抱着胳膊眉头紧皱,“真是头疼呀,真是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啊啊!不行!”卡塔力从床上弹了起来,“再在这里待下去,就真的冷静不下来,脑子都要变奇怪嘞!老子继续去收集情报啦!”



“……可以是可以,能不能先去洗个澡、剃个胡子再去?你现在的脸真的是一塌糊涂哦?说实话,很脏呐。要是在哪里碰上了库尔蒂巴,肯定要被讨厌哦?”



“白痴!谁要你担心!发生这种事,连阿尼亚酱都得不眠不休,四处奔波!老子怎么可能休息!”



“啊……这样哦。”



“就是这样!好啦,再打听到什么的话,老子还会回来的!”



卡塔力离开储物室之后,一段时间内,谁都没有开口。



总感觉空气格外地沉重。



正确地说,虽然空气中凝聚着沉重,但心中感受到的沉重与苦闷都带着某种空虚感,仿佛不是真的。



到头来,还是无法相信这是现实,事情过于严重,以至于无法接受。



“我稍微……”玛利亚罗斯松开一直抱着的双膝,双脚落在地板上,“也去外面看看吧。总感觉,得亲眼看看实际情况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啊!那么、我也去!”露西向着自己举起手。



“……呃、我的话……”莎菲妮亚垂下头。



“呀,莎菲妮亚你看,病才刚好嘛。要是再发烧的话就糟了。”



也许待在多玛德君的身边才更有发烧的危险。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决不会开口说出来。



“那么。”玛利亚罗斯朝着皮巴涅鲁和啾笑了笑,“我去去就回。”



“咕。”



“好的。”皮巴涅鲁的眼角透着笑意。也许是无意识的动作,他的手依然摸着左脚。看得让人稍微有些心痛。



“唔……”多玛德君突然抬起上半身,眨了眨眼,“……怎么了。卡塔力去哪儿了。”



“……嗯。之前还在,刚刚出去了……晚安。”



“唔……”多玛德君像是瘫倒一样,再度躺在了床铺上。



这个人,真的没事吗。



要说没事——肯定、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