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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日七时五十一分(1 / 2)



“——哧、呲、嚓、哧、哧、出、出大事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一匹汉子在狂奔。汉子已经奔跑了很久。直到方才为止都只顾着拼命蹬地、甩臂,注入全身力气使自己前进。刚一望见前方的目的地,汉子便大吼起来。汉子正因为是汉子因此作为一个汉子,不禁要去呐喊。



“出、出大事啦!糟啦!糟咕、糕啦!枣、枣糕?枣个头啊白痴……!”



不仅仅是在叫喊,作为汉子中的汉子如果不吼出一句白痴就实在是不能忍。不管是多么紧迫,哪怕挤出时间来也要喷出一句白痴是汉子的嗜好。不如说,状况越是紧迫,越是要爽快地大喊白痴来麻醉自己,这是汉子的引以为傲的汉之心得。



“出事啦!出、出事——不对!出——事——啦!出大事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守卫着莫莉·利普斯收容所大门的秩序守护者队员们,看到汉子出现,犹豫着要不要拔出摩德洛里刀。汉子的内心想着(老子啊、是老子、这可是老子啊,你们也不是什么新人新面孔菜鸟啦,好歹也该知道老子是何许人也了吧,别说不知道啊)直接穿过大门。



“出大事嘞嘞!出大事啦!出了个大了个事儿啊!出大事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穿过A栋后便是病房楼。汉子进一步提高了速度,终于超越了光速。



然而、还远远没到、极限。在以超越极限为目标的汉子的视线中,有人从侧面冲了过来。



“不准……!”



女式医术士帽倒飞而出,金发飞舞飘扬。



“在走廊上……!”



她倏然压低重心,在前方踢出纤长的腿。



“奔跑……!”



要说前方是哪里的前方,自然是汉子的前方。



“咕噢噢噢噢……!?”



汉子动用超越常人七百七十七倍的汉型超级反射神经试图躲过她的腿,即便是身怀惊天动地的汉力,这依然是个无法实现的梦吗?



“哆——”



汉子的身体干脆华丽地飞翔至空中。



“嘎——”



随后,几乎是雄壮地翻滚回旋。



“咔…………!?”



汉子的屁股汉气十足地摔在地板上,后背处的冲撞使得眼前都要射出火花,后脑勺的猛击害得口中喷出闪电。汉子一匹、全身所有称得上是洞的洞中都喷射出了汉子那已经化作白烟的灵魂。



“……嘿啰哈啰嘿啰……嚯啰嘿啰呼哩嚯啰……嘿啰呼哩嚯啰哩……哩……鳞……鳞……!?”汉子以汉子般的气势蹦了起来,“——谁身上长着鳞啊!怎么可能有什么鳞啊!长个屁嘞!老子是人科人属的!汉子中的汉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吵了!”



“噗呗——”



真是干净利落的一击。



汉子的意识冲破了天花板飞翔至了天空的彼方。触碰到星辰再返身回来,只见汉子的肉体正堂堂地躺在地上摆着大字型。



“……好快……好快……好快的拳……”汉子立起右手拇指,顽强地挤出笑容,“——你还挺厉害的嘛、佩尔多莉琪!”



“并不是拳,我用的是掌。”



“噢噢。这样啊。那为什么这么……猛啊。噢嚯嚯嚯。好疼、疼、疼、疼……”汉子划出螺旋猛然起身,“——才不是叫疼的场合啦!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啦!说真的嘞!”



“不管什么大事不大事,能不能不要这么吵吵闹闹的?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不不,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件事也不可能不吵啊!”



佩尔多莉琪刺在汉子脸上的视线冰冷至极。“那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个啊、这个呢、该怎么说呢、这个、什么来着、这个、这、这——”



“……这?”



“这这、这、这这这、这、zhe、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



“太麻烦了,干脆连你的存在本身一起处分掉吧?”



“NOOOOOOO!处分!NOOOOOOO!”



“那么,至少给我用人类的语言说清楚。”



汉子浑身一抖敬了个礼。“在下会妥善处理!”



“……也不用到这种程度。”



“了解!既然这样,老子要上喽!容老子在此发表!”



“这种的也不需要。”



“生气伤身呐。”



“你以为是谁害得我生气?”



“老子呗!啊哈哈!……抱歉!真是抱歉嘞!知道啦、知道啦!真的知道啦、求你不要打人啦!成不成?成不?成?”



“不想被打的话——”



“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zhanzhan战争啦!”



“哈……?”



“战争爆发啦本巴拉巴!”汉子突然揉起了嘴巴周围,“——说不出口哇,像老子、即便是老子这等角色也难以启齿!就是这么严重的大事啊!毕竟,可是正儿八经的战争嘞……!”



“战争……?”佩尔多莉琪皱起眉头抱着双臂,微微歪头,“是哪里的大族互相之间打起来了吗?”



“才不是那回事儿嘞……!那个啥!”汉子吞了一口唾沫。话说——



那个啥,真是长成了个漂亮的大姑娘呀。刚认识的时候还青涩得难以下口,感觉像个不得不丢掉的果子——等等、老子这是在想啥咧!



老子我!可是已经有了阿尼亚酱了呀!其他的女孩子一概!等于在眼中不存在!——真的真的真的吗?不对,根本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呀!不是……!认真!严肃!眼神发亮!



“——是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帝国军已经打过来啦……!”



同日八时七分



“拉夫雷西亚……!?”



所谓的张口结舌指的就是我现在的表情吧。因为,真的是不可理喻。



玛利亚罗斯曾在拉夫雷西亚第三帝国生活过。因此,对那个国家也多少有一些一般常识程度的了解。不论直接还是间接,常年都在参与各种战争,这种状态自其建国以来,就从未中断过。前日,帝国多年来最大的假想敌——应该说是既定目标的欧克立德酋长国首都被攻陷,随着欧克立德被平定,自然会调动军队,策划捕获新的猎物。可是,它的魔爪十有八九也该伸向中部诸国域才对。



帝国一直以来都在向东,缓缓向东扩张。



因为北方是沙蓝德无政府王国,只要还被魔导王时代的遗物魔导兵们保护着,沙蓝德的国境线就牢不可破。



帝国过去多次挑战沙蓝德,每次都被轻易击退。也许是吸取了教训,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要进攻沙蓝德的动向。



“呃、等……等等。让我稍微整理一下思考。嗯……”玛利亚罗斯捂住胸口做了一次深呼吸,环视了一圈储藏室。



虽然说是储藏室,但有窗户,也有床铺。这里本来是用来组装以零件状态运来的大型机械的地方,边角里堆着各种备用零件,不过房间倒也算宽敞安静,便向莫莉借来作为暂时住所。



玛利亚罗斯昨晚也转移到了储藏室中,目前与多玛德君、露西、以及啾四人一起住在这里。



房间里放了五张床,其中三张是空的。体力充沛的露西出去跑步了,而啾正在角落里握着佩尔多莉琪送来的针线进行编织。只有多玛德君在睡觉,玛利亚罗斯只是在将床当作椅子坐着而已。



仍有贫血和心率不齐症状的莎菲妮亚、左脚受伤的皮巴涅鲁、以及尚未恢复意识的哈妮梅丽都在病房中。由莉卡正在照顾哈妮。卡塔力因为适应不了收容所的气氛,昨晚就回自己住的公寓去了——本应如此。



一眼看去,卡塔力的脸上有些浮肿,还冒着汗,眼睛下方隐约能看到黑眼圈,胡茬也有些长。实际上肯定是根本没回去,而是去喝酒喝到天亮了吧,而且还就这样直接冲到收容所来,身上带着酒气。



“呃……莫非,你醉得脑子不清楚了?”



“老子才没醉!”



“呀,但是……”



“这是真的呀!第一手消息是什么时候送来的来着……反正,老子是五个小时前知道的。和法尔科内大叔喝酒的时候——”



“啊。罗德里格·法尔科内?铁心脏协会的——”



“是呀!实际上,老子和大叔都觉得这肯定是谣言啦、根本不可能啦之类的。因为,帝国才刚刚打下欧克立德的首都嘛。那也算是个大新闻了,大叔对这件事挺有兴趣的。就是这两天,对欧克立德的进攻也还没完全结束,离控制整个国家还差得远呢。在这种状态下,还要向这里派兵,从常识上考虑根本不可能!而且!据说帝国军是毫发无伤地突破国境线的!”



“……怎么可能。”



“是呀!正常来想的话不可能呀!老早就说了吧!老子和大叔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然而!这里就是二流和一流的不同之处啦!”卡塔力咧嘴一笑,估计是想耍个帅,然而一点也不适合,“——被限制在框框架架里的人,是找不到超珍贵的财宝的!不管是值得信任的消息,还是好像根本不可信的事,都要抱着怀疑的心去探求真相!这正是通往财宝的开端!除了寻宝之外也非常有用,这正是老子思考和行动的第一原则呀!”



“嘛,的确,这种心思应该也挺重要的吧。你暂且不论,法尔科内先生如果说他是因此才能留下那么多的业绩,倒是挺有说服力的。”



“烦死了,老是多嘴!——总而言之就是这样,老子和大叔就为了确认这个消息使出了千般手段!然后就发现,不管从哪个渠道,总能得到同样的消息啊……!虽然如此,大家基本上都没当真!不过,那些眼光锐利的商人们就不一样了!那些家伙也有自己的情报网,其中有些人已经有动作嘞!”



“有动作?”



“现在的话,就是为了逃离艾尔甸做准备呀!一般来讲,一旦发生这种事,只要有人带头一跑,立马就会变得一窝蜂一团乱,变成什么样都不奇怪呀!”



“但是,你说要跑……”玛利亚罗斯抱住头,“——话说,就算国境被突破了,帝国军也不一定会打到艾尔甸啊……而且艾尔甸还有很多魔导兵——啊,国境线上也有啊,既然这样,为什么……”



“老子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消息是真是假还说不准呢,只是——”卡塔力压低声音露出严峻的表情,“据说,那个‘闪光魔女’玛奇鲁塔在为帝国军打工。玛奇鲁塔可能打破了古德王的魔术,让魔导兵失去了机能——这种传闻说得跟亲眼看过一样呢。”



八时二十分



“大、大姐……!?”



和由于事关重大首先赶来通知这边、随后又再次踏上收集情报旅途的卡塔力分头行动,急忙赶到病房里告诉莎菲妮亚后,她果然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嘛,倒也不能确定是真的,只是有这种传闻罢了。”



“大……大姐她、在拉夫雷西亚……为什么……不过、既然是大姐……不管想什么、做什么……都不奇怪……只要有力量、一时兴起就……毁灭世界之类的、也挺有可能的……动了手之后……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说什么、好无聊……然后拿弟子撒气……她的的确确、是会这么做的人啊……”



“玛、玛奇鲁塔到底是什么人啊……”



“简、简单来说的话……”莎菲妮亚微微低下头,“——天真……烂漫。想要的东西、就真的想要、不论如何……也要抢到手。有想要做的事……不管发生什么、也一定会去做。决不会、有任何……踌躇。只要有什么念头……不论怎样、都会转变为实际行动。大姐……就是这样的人。”



“也就是——超级任性……?”



“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级……任性。”



“而且,据说还是最强最伟大最了不起的魔术士——这岂不是糟透了……”



“不过……”莎菲妮亚右手紧握着左手,露出了极为苦闷如同哭泣的凄美笑容,“正因为此、大姐的爱……很直接、很庞大、很激烈……曾经被大姐爱过的人……绝对、忘不掉。绝对、没办法……讨厌那个人。大姐当然是个魔术士……同时大概、也是个人。作为一个人、绝不否定自己的……一分一毫。又高傲……又纯粹……让人忍不住憧憬她。虽然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达到、但是……大姐是我的目标。”



“……我可想象不出莎菲妮亚变成那种人的样子……”



“……因为……大姐和我……正好相反……”



“我可是超出几百万倍地喜欢莎菲妮亚这边哦?因为感觉根本不可能和那种人处得好关系,也根本不想。”



“如果、有机会见面的话……”莎菲妮亚弯起眼角,“……大姐她、肯定……会很中意玛利亚的。”



“别、别这样。说什么‘很中意’,听起来怪吓人的。被那样的人看上,一般都不会好过的吧。”



“——莉璐可……”



莎菲妮亚的嘴唇中吐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病房内的气温仿佛一下子降低了两到三度。是错觉吗?不,不是错觉。



从抬起上半身的莎菲妮亚身体里,散发着某种肉眼不可见的流动物体,正是它们使空气冷却下来。



“……紫之薇洛尼卡……‘隐者’。那个人……和大姐、是被同一个老师发掘出来、养育长大的……换言之……就如同是姐妹。虽然我也不了解……大姐她……基本不说自己的事……不过、怎么想都肯定……有什么联系……”



“这个——也许是吧。”



“那个人……想要杀死哈妮梅丽……是因为身为‘猩红的替罪羊’的‘隐者’。至于对我……恐怕是顺便为之……动机是、私怨。”



“我说啊。”玛利亚罗斯在床边坐下,抓住被子,“——既然提到了这件事,我能说说我的想法吗。”



“……随意说吧。”



“那我就说了——肯定,那个叫莉璐可的,是觉得自己被多玛德甩了,然后就在ZOO里待不下去,还产生了怨恨吧。呀,其实吧,总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单纯,实际情况可能更加复杂,但简单说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莎菲妮亚揉弄着被子,“……我的、想法是……”



“嗯。”玛利亚罗斯轻轻握住莎菲妮亚的手指。



“……那个人……该不会曾经和、多玛德君……是一对吧。”



“这样啊。”玛利亚罗斯握紧了手。



很疼——应该吧。



认为自己喜欢的人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虽然不是很懂,但一定很疼。胸口,以及深处的心脏,一定疼痛得难以忍受。



“……实际、见过面以后……发现、是个超级漂亮的人……和我这种、不一样……有大人味……明明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但是、就是完全不一样……我……没有一点、魅力。大概……男人……都比较喜欢、那种女人吧……”



“没这种事啦。”



“……但是……”



“那家伙,不管怎么看都是个恶女系嘛?不,根本不是什么系呀风格呀之类的,根本就是个恶女。在不好的意义上太像个魔术士了。性格也挺恶劣的,光是看着就让人提心吊胆。一般而言、不、就算不一般的情况下,也都会敬而远之吧。而且啊,要说漂亮的话,莎菲妮亚要比她漂亮多了。”



莎菲妮亚垂下头去,无言地左右摇头。



“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啊。反正就是我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嘛,比如那什么。如果那就算是她的复仇的话——话说,什么‘那个人回来之后看到你们的尸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呐’”玛利亚罗斯故意用一点也不像的口吻模仿,“——还说这种话,虽说是为了复仇吧,但是当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作为人就已经没救了。简直SUCK。多玛德君会和那种女人……那个啥,我反正是想象不出来。虽然他的确有点没脑子——啊、对不起哦?这种措辞不太好。反正,我觉得多玛德是不至于那么没眼光的。啊,这种说法是不是也有点糟糕啊……”



“嗯。”莎菲妮亚微笑着回握玛利亚罗斯的手,“……我也想相信,他和那个人没什么……不过,多玛德君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能包容接受……而且那个人毫无疑问、是曾经在ZOO待过的……”



“嗯……到头来,都只是推测嘛。干脆,去问当事人不就好了,一口气问个清楚。莎菲妮亚估计是办不到,但我可以替你去确认嘛。”



“……我其实挺害怕、知道实际情况……”



“啊,这样啊。说的也是。不知道的时候还能不去关心,毕竟都是自己的想象,在不在意全凭自己心情,但是一旦得到了答案就会变成事实,到时候就有些难办了——”



“还有……万一,真的曾经是恋人……虽然仅仅是过去的事……但是总觉得、难免会去拘泥于这件事……然后还会嫉妒起来……我就是这么讨人厌的女人……”



“不不不,肯定是会纠结的啊?不跟人说清楚搞得这么暧昧,真是徒增麻烦。我也会很介意的呀。连我都介意的话,莎菲妮亚肯定就更严重了。我觉得这很自然。”



“……要问的话、就我自己去问。总觉得、让玛利亚去代我做这种事……很不好。”



“没什么不好,刚才也说了,我自己也很介意。应该说、嘛,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都得问个清楚才行……”玛利亚罗斯低下头,又抬起眼珠窥视莎菲妮亚的眼神,“——有关多玛德自己的,各种各样……说不定,和刚才的——和那个女人之间也有什么关系呢。总而言之……感觉好像能联系得上。”



“我觉得……”那双翡翠色的双眼,一瞬间似乎射出了深色的光线,“多玛德君……似乎、直接认识魔导王。”



“嗯。”玛利亚罗斯抿起嘴,悄悄地叹了口气,“……是啊。”



“……所以、感觉那些事对他来说……都不成问题……”



“嗯。”



“只是……”莎菲妮亚垂下视线,“想到要一个人……背负这些事……就不由得、想要尽可能……不由得、想要为他做点什么。什么都好……想要帮上忙。我觉得、在这点上……大家、应该想法都是一样的……”



“是啊。”玛利亚罗斯皱起眉低语,“——说的是啊。还总是让我不要一个人背负,他自己又怎么样嘛,还不是总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把什么都搞定。我们就算再不中用,总能帮帮忙的吧。多玛德实在是太不会依靠别人了。”



“……这话让玛利亚说出来、感觉好怪……”



“呀,我可是很会依靠别人的。光是依靠大家了,不依靠大家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我也……在依靠。依靠玛利亚……由莉卡……还有其他人……”



“人就是要互相帮助嘛。然而在这方面,多玛德真是……不过,在自己的职责方面倒是做得很好。该怎么说?这种……从感觉上来讲,基本不会接受别人的支援。不过,这也不是因为他完全不需要,肯定,只是不擅长应对吧……”



“……既然他不擅长主动寻求帮助……那么、就算他不寻求……我们这边也能去支持他的话……就好了……”



“意思就是我们还是欠缺积极性?”



“……呜……”莎菲妮亚斜着眉毛露出难堪的表情。



实在是太可爱了,真想抱一抱。



“他这块石头应该没脆弱到一碰就碎,去故意碰碰看应该也不错。”



“……说起来……哈妮跟我说过……怎么说呢……要造成既定事实……之类的……”



“既定事实?噢噢——”



我在这方面倒是了解的很少,不过姑且还是明白个大概的。不、其意义的确是清清楚楚,不过话题一旦涉及到这方面,便还是有些不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得上。



“嘛,这也算是手段之一。反正那边肯定不会主动。比如、去夜袭钻被窝……之类的?如果不做到这地步,估计造成既定事实应该还挺难……的吧?”



“……钻被窝……真的、只有这招……”



“你、你真的考虑过……?”



“……但是、他最近、一直都睡得很沉……”



“啊。是哦……那样子挺让人担心的。”



“……哈妮也是、还……没有恢复意识呢……”



“不仅如此,现在还爆发了战争……”



“有什么……”莎菲妮亚的表情突然变得空虚起来。但她的视线并非在彷徨不定,而是凝视着某一点,“……巨大的、声音……有什么……在试图……改变一切……”



玛利亚罗斯紧紧握住莎菲妮亚的手。“——莎菲妮亚……?”



“咦……?”莎菲妮亚看了过来眨了眨眼,如同寻求依靠一般紧抓着玛利亚罗斯的同时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我、刚才……说了什……”



十三时四十四分 第五区



“身体怎么……!?”



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不能再跑。直到刚才为止都累得筋疲力尽。已经不行了。到极限了。必须得休息。必须得整理紊乱的呼吸。再这样下去就会摔倒,马上就会瘫倒在地。啊啊。天空、午时刚过的太阳、地面,全都在溶解,一切都模糊得分辨不清——就在那之后,突然,全身的血液突然化作了炙热而又冰冷的矛盾湍流,涌至大脑的一瞬间后,本无比狭窄的视界一口气扩大了数十倍、数百倍。



能够明确地感受到空气的味道,风声如同心脏的鼓动,我莫非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还是什么?作为支配者而诞生之人?只可能是这样嘛!



因为,身体好轻、好轻、好轻!我明白自己长不出羽毛,但是,肯定有一双看不见的翅膀!现在感觉什么都能办得到!所谓无能为力根本不存在于我的词典!这种感觉到底算什么A·Ha!全能感?个人崇拜主义者的究极目标?快要成神了?神!Yeahhhhhhhhhhhhhh!的确有种神的感觉!现在我就是神!因为,还完全跑得动!跑到天涯海角都没问题!一定能够抵达终点!



好爽。居然这么爽。我说实话真的爽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偶尔也会自慰,可这感觉比那还要爽得多!爽到爆啊爽到爆!真是tres bien!tres bien又是什么鬼?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就是tres bien!爽啊啊啊啊啊啊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A……!



露西·阿什卡巴德在午后的艾尔甸中狂奔狂奔狂奔。虽然的确很爽,但并不是为了爽才出来跑步的!呀,居然变得这么爽实在是始料未及!应该说,直到刚才为止都难受得要死。早就习惯了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我还不成熟力量不足又孱弱,要是我能做得更好、要是我能想得更周到更有效率地活动更有目的性地工作,也许就不必勉强受了那种重伤的皮普先生了,这样一来左脚也就不会脱落了,也就能够去救援哈妮小姐了,更不会出现在途中失去意识这种失态的表现,在玛利亚桑和莎菲妮亚姐姐被虐待还拼死战斗的时候,我居然悠哉地四仰八叉光是想到这一点脑壳就好像要梆的一声炸裂,总之绝不原谅!绝不原谅!不原谅!不原谅!对这么弱的自己,不论如何也绝对、绝对、绝对不原谅……!



有人懂吗。有人能理解我吗。就不能有人理解我吗。



我的父亲是SIX。在这艾尔甸,就是极恶的邪门歪道的代名词。那个SIX。又坏、又过分,虽然输了但果然还是很强,那个SIX。



我虽然是SIX的儿子,母亲却是个好人。善良、温柔、美丽,是个好女人。大概,好到连那种父亲都能爱上她。



有着这样两个极端的父母,我还是想成为一个好人。



与只懂得用掠夺来表达爱意的父亲不同,与只会相信别人默默等待的母亲也不同。我想要保护我最重要、最喜欢的人们。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想要派上用场,想要让大家开心,想要抹去他们的不幸,让大家都能感到幸福。



然后、然后、便是我真正的愿望。



我想要被人宠爱。



不想被讨厌,不想被人畏惧。想要被珍视,想要被抱紧,想要被拥在怀中,想要被说“没关系哦”。没关系哦,露西。你是个好孩子。你一直都在努力。你做得很好。我很明白。我认同你。我很高兴你能出生,能和我相遇。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哦,露西。



寂寞的时候,我会对着自己说这些话。说得越多,便越是寂寞,胸口几乎要崩溃。我还真是个可悲的家伙。但是但是,我并不想要别人可怜我。觉得我可怜的,只有我自己就足够了!不是可怜,我想要的是爱!



请爱我吧!为此需要什么……?



需要变得更强!



强到能够保护所有重要的人!变得比谁都强,依然不骄不躁、虚怀若谷!变强、变得心胸宽广,成为一个正确的人,给予世间无数、无数、多得要溢出来的爱,这样一来,我肯定也能得到爱的回报!



平时对此总是九分不安,一分期待,而现在不知为何能够确信。我已经听到了声音。没关系、没关系哦,露西。A·Ha!这不是玛利亚桑的声音吗!我超喜欢玛利亚桑!就算不是女孩子也没关系!我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哈妮小姐也很棒!又漂亮、又帅,而且,那对欧派真是让人耐不住!微妙地欠缺防备,感觉真是糟糕呀!真希望她能早点醒过来啊……!



就算心中有不安,也是无可奈何的。不安只会让我不适、拖我后腿,无法推动我前进。唯有希望和信心,能够让我奔跑。如同飞翔一般,快速奔跑。好厉害,我真是快爆了,好快,好——快!Yeah……!



即便是跑得这么快,我的意识依然大范围扩散着,能够看得见、听得清。起点是第六区的莫莉·利普斯收容所,绕第六区一周后沿环状路通过马克西玛姆AM多拉贡大街北上来到北斗门,转身去动物园事务所所在的第二王立银行一趟随后向南、向南、向南、穿过第十三区的高层寺院群进入第一区绕了好几圈,随后是第二区、第三区、第四区,刚刚进入了第五区。第五区。第五区!第五区……!有好多、好多商店,行人也很多得小心点呐!



不过,没关系。我看得见。人潮的流动。不仅如此,谁注意到了自己,谁没有注意,每个人的容貌都看得见。他们的视线落在哪里,他们嘴巴的动作,甚至他们说话的声音、虽然只是零零碎碎但也多少听得见。即便如此地全力奔跑,我依然能够清楚地明白。



不过,稍微有些奇怪。



看到狂奔中的露西·阿什卡巴德,有人不明所以,有人露出‘又来了个怪人不过管他的呢’的表情,也有人向后退去说着‘很危险啊你这王八蛋’尽露恶态,有指着他的,有吹口哨的,有欢呼的,反应各不相同,这也让我很爽。不过,还是有些奇怪。



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的人,是不是太多了?其实也不是刻意无视,而是沉浸于其他事,根本就没看见我吧。



街上不知怎么感觉有些喧闹。



这不是我的缘故,而是有其他原因。当然,应该也有人看见我的样子才吵吵闹闹,但数量并不多。莫非,是在召开什么盛大的party,或是有什么集会,大家都被吸引——可是,还有好多人也对此毫不关心,注意力极为散漫。我闯入这party的会场,干出显眼的事故意想要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可为我喝彩的只有其中少数一部分人。我本来是打算掀起让大家完全忘了party的大骚动的,结果居然只有这点成果,真是可耻的结局——这算什么自说自话的妄想嘛,不过还是不爽。不爽。不爽。切。这算什么。这么看来,我岂不是就像个白痴一样吗。呀不,也许我的确就是白痴。



虽然并不是有意,但露西的腿还是慢了下来。速度刚一下降,身体就急速变得沉重,连浸满全身的汗水的重量都能感受得到。



“……果、果然,还是累了……”



别说跑了连走都如同折磨,好痛苦。停下脚步,整个上半身都向前倾斜,不管的话一定会就这样翻倒在地,因此连忙用双手按住两膝,总算是稳住了重心。呜哇哇哇。汗滴像瀑布一样。根本不是啪嗒啪嗒,简直就是哗啦哗啦,不一会儿就在脚下形成了一滩水塘。



“……肯、肯定……还是那个啥、那什么、咳……变得太HIGH,整个人都奇怪了……然后就、成了那样……呜诶诶诶——”差点吐出来慌忙捂住嘴巴,支撑身体的力松懈了一半,便踉跄了一下,“……真是烂啊、我真是……这种……得更好地控制起来才行啊……”



偶尔,另一个自己会将自己取而代之,即便一直刻意抑制那个肆意妄为的自己,可一旦到了那个时候,连本来的自己也会变成另一个自己,只有等事后了才能察觉到。那另一个自己,正是露西最为畏惧的东西。



那恐怕是父亲的血。



这种想法,也许是在推卸责任。即便是从父亲那里继承下来的东西造成了什么影响,露西也必须得把它转化为自己的所有物才行。必须得由自己来控制,必须得找到控制的方法。明明清楚,却又被反过来骑在头上了。



“……那家伙,很强。比我要强。我、必须得变得比他更强……”



呼吸稳下来之后抬起上半身,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汗。



环视四周,视界比起之前要狭窄浑浊许多,好像在透过一张薄膜看世界一样。刚才明明又清晰、又新鲜,有广度,也有深度,每一处色彩和形状都能打动人心。



然而,想要进入那种状态,就得被那家伙吞噬。



这也是、那家伙的手段吗……?



露西握紧拳头点了点头。“——别想骗我……我不会输的。”



暂且不管这个,街上的模样果然还是有些奇怪。



这一带相当靠近铁锁休憩场,来往的人流也相应地很激烈——以往应该是这样没错,现在人数倒是不少,却有很多人止步不前互相谈论着什么,很是显眼。



仔细一看,前方有人虽然不像露西那么快、但也气势惊人地在街上慌乱地横冲直撞,还有人抓住附近的行人就开口怒吼:“——所以说!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总有一天一定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所有人都听不进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已经完了、全完了!听好了、已经全完了……!”



怒吼着的男人步履蹒跚,脸上带着喝高了的红晕,也许只是彻底醉了。被他抓住的人,似乎根本不认识他,只是将男人甩开拔腿便走。



男人对着那人的背影大叫:“——是战争!正儿八经的军队要打过来了!我们的艾尔甸已经完了、没有救了!当然啦!凡人终有一死!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啊!嘻哈哈哈哈哈哈……!”



露西皱起眉歪着头。“战争……?”



十七时三十九分 莫莉·利普斯收容所



在睁开眼之前,就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温热。然而,却感觉不到热。如同生了锈,身体各处都非常迟钝。我又不是机器人。机器人。曾经的确是有吧。那东西是什么?曾经有?曾经是什么时候?我到底在想什么……?不明白。反正不知在何处,就是有。向那里伸出手,估计就能想起来。那里?那里又是哪里?还是不明白。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



所以,我们才刻了下来。在那条通道里,拼命榨取记忆中尚有印象的事件,为了不要再忘记,为了不要让过去完全消失,刻在了上面。比如,1914.06.28?1939.09.01?2001.09.11?2052.10.09?到底是否正确,已经没有自信了。还有人就是拘泥于这些年月日。是谁来着?说什么反过来记才比较正常之类的。好热啊。好热……?



不对。



强行睁开眼皮,进入视线的是类似人类头顶部的东西。



他一直在床上睡觉,右臂朝下侧躺着。而在胸前,虽然没有接触到、脸却几乎要压了上来的银发之人,果然也是侧躺着。



“……你在这里干什么?”



“呃——”莎菲妮亚刚抬了抬头又低了下去,随后左右摇晃,“……那、那、那、那那那个!能、能、能不能……再稍微、就这样……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拜托了……”



“唔……”他数次将沉重的眼帘睁开又闭上,忍住了哈欠。其实这倒没什么,但他的膝盖还弯着,莎菲妮亚为了让身体不碰到他,腰和腿都弓成了奇怪的形状僵直着,怎么看都觉得肯定不会舒服。



“你不难受吗?”



“……哎?”



“这样的话——”他伸直膝盖,结果一不小心,他的腿碰到了莎菲妮亚的身体。



“……啊、抱歉。”



“不、不用……!”莎菲妮亚扭过脸去,银绢般的发丝在眼前流淌,她的额头稍稍碰到了他的胸口,“……没、没事的、完全……那个、应该说……再、再、再、再这样……”



“唔?”



“……再、再这样……”莎菲妮亚的脸蹭上他的胸口,“……这、这样……也、也行吗……?”



“哦。”他本想挠头,还是忍住了,“嘛……无所谓吧。”



“那、那么……就这样……聊聊天吧。”



“聊天?”



“……是的。”



“聊什么?”



“诶、那个……什么都行……”



“是么。”他尽量不活动身体,扫视房间之中。



只有床铺和少量杂物,还有就是机械材料之类的零件,称之为房间多少有些煞风景,似乎原本就是储藏室所以这样也算正常。虽然是储藏室却有窗户,射入的光线有些泛红。房间中好像只有他和莎菲妮亚。其他人暂且不论,连在不熟悉的地方会非常困惑极其怕生的啾都不在。



怎么、好奇怪。



包括他自己也很奇怪。



为什么就是冷静不下来。



“……已经、黄昏了……”



“好像是啊。”



“你还没吃午饭……就这么睡了……知道吗……?”



“我不是很饿。”



“……不吃东西、可不行……就算、没有食欲……我会做点、能下咽的东西的……”



“我倒不是挑食。只是,怎么说呢。比起食欲,还是困意占了上风。”



“肯定……不只是、累了……对吧……”



“可能吧。”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就算不可以……也告诉我。能不能……全部、告诉我……”



“全部吗……”



他叹了口气,一时间沉默不语。



我到底在想什么。脑中泥沼般浑浊,只能摸索着探寻。即便是一直寻找下去,也无法保证前方一定能找到什么东西。



“只要你在就好。”



莎菲妮亚缓缓地抬头注视他。“……只要在、就好?”



“嗯。”他稍微眯起眼摸了摸莎菲妮亚的头。



手在微微发抖。



如果多使一分力,摸坏了怎么办。



“只要你在这里,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不行……。”



意外地——好快。



莎菲妮亚的身体探了上来,闭上双眼。



在他的下唇上、仅仅是触碰到、轻轻一吻。



莎菲妮亚仿佛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吓到瞪大了眼睛,脸变得通红,缩回了他的胸前。“……对、对、对、对……对不起……”



“不……”他揪起了自己的头发,“……道什么歉。”



“……但、但是……”



“又不是被揍了。”



“……某种意义上、我做的事……该怎么说……比那还要糟糕啊……”



“嗯,的确是被吓到了。”



“……说的……也是。”



“因为太突然了。”



“……不突然、的话……就可以吗……?”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让你困扰、了吧……我……不过……”莎菲妮亚抓紧他的衬衫衣领,“请不要说……只要在这里、就好……这种话。因为我还能……做得、更多……不仅是我、大家都是……只要能帮得上多玛德君……不管做什么……都可以。想要成为……你的依靠……”



“知道了。”他又向莎菲妮亚的头顶伸出手,途中又收了回来,“能说的事,都会告诉你。这样可以了吧。”



莎菲妮亚向上瞄着他,咬紧了嘴唇。即便是他也能明白,这可不是“这样就可以”的表情。



“……好吧。”



九月三日零时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