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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云奇迹(1 / 2)



拥有七座山丘和七大球场的都城•卡勒古卜塔尔中,最有名的景点是先知纪念礼拜堂附设的运动场。礼拜堂的高耸尖塔和蓝色穹顶十分美丽,整座建筑堪称市镇的象征。但在都城百姓眼中,礼拜堂纯粹是棒球场的附带建筑而已。



这座棒球场,在神明指定的安息日以外几乎每天都有比赛。一般来说,一个大男人戴着棒球手套在路上闲逛会惹人白眼。反之在球场周围这样做,大家只会报以羡慕的目光说「那个人等等要去看棒球啊。」



皮耶尔•杰拉鲁迪和友人漫步在球场的柱廊下。



适逢比赛结束,一群男人从观众席移动到咖啡厅罗列的柱廊。他们享用着咖啡和炒豆,探讨刚才的比赛内容和赌局。



皮耶尔环顾四周。



「还好我们先喝过咖啡了,否则现在完全找不到位子呢。」



好友路吉•维恩第尼调整一边肩上的斗篷,瞄了一眼附近的客桌。



「那家店的咖啡和炒豆最棒了,比这座城市的任何咖啡厅都要美味。」



「球场的热闹和欢腾,也替食物增色不少啦。」



皮耶尔讲得好像很内行,事实上他不懂棒球。他出身的吉阿乌市国和周边地带,也就是虏姆地区的各国都没有这样的运动。他不了解运动的意义,却相当喜欢球场的气氛,最近很常过来。路吉今天是第一次来看棒球。



他们同为吉阿乌市国民,但初次相识是在这个异国首都。二人有许多共通点,例如他们都是贸易商的么儿,来到这块土地过着游手好闲的生活等等。加上年岁相近,马上就成为了臭味相投的好伙伴。路吉穿得雍容华贵,聊起来倒是一个随和的好汉。



卡勒古卜塔尔是聚集了东西方商品的一大贸易港,街上有外国人并不稀奇,可在这座球场里就不一样了。白日人注视他们,很好奇这几个外国人是否也懂棒球。他们用帽子代替头巾,头发也是红色而不是黑色的。这些平常不会去在意的小事,如今似乎是他们被视为异教徒的珞印。受不了热气的路吉,拿下帽子撮风。



「人潮这么多,钱潮也不少吧,应该有赚钱的机会才对。」



「你有想到什么好的商机吗?」



皮耶尔提问,路吉戴上帽子耸耸肩说。



「呃、没有,你呢?」



「一样啊。既没有点子,也没有资本。」



身为商人的子嗣,他们很自然地谈到做生意赚钱的话题,可惜目前没有成果就是了。



前方不远处有人在排队,那是卖东西的商店,不是咖啡厅。



在皮耶尔看来,这座柱廊和城内的市集颇为相似。天花板都是拱形,同样的店面鳞次栉比,墙上也摆满了商品。



「那是卖什么的商店啊?」



路吉停下脚步,观望队伍的另一边。



「棒球选手的板画卡,现在很流行收集那种玩意。」



那些男客互相欣赏买来的卡牌,皮耶尔眺望他们的身影。他们疑惑地盯着皮耶尔,生怕皮耶尔夺走他们的乐趣。



「白日人喜欢的东西真奇怪。喜欢美女的卡牌也就罢了,收集一堆壮汉的画到底有什么乐趣啊?」



「棒球选手对他们来说是英雄啊。」



皮耶尔在解释时,伸手抚摸挂在脖子上的项链。他大概是想到什么主意了,棒球、美女。项链上的饰物,是用女人的耳饰加工制成的,来自后宫的物品。



「吶,把后宫女性制成卡牌,你看怎么样?应该会有不少需求吧。」



听了皮耶尔的提议,路吉眨眨眼说。



「你要如何绘制后宫的女性?根本没人看过她们啊。」



「没看过,不代表拿不到情报啊。天使和死神的绘画还不是有人画?比起那些东西,描绘实际存在的女人容易多了。」



转卖这个耳饰的佩雷克•达加尔都的妻子,是出入后宫贩卖日用品给宫女的商贩。皮耶尔透过他得到了许多知识,例如后宫分为十二殿舍,当今最受宠的是旃叶殿的御妻。



皮耶尔越来越了解这个国家的内情。表面上受到真教戒律的严格规范,实则暗地里有许多可变通的不成文规定。柱廊下的商店一方面受到礼拜堂管理,又和名为白带鱼店的黑道暗通款曲。听说,佩雷克和白带鱼店也有交情。



皮耶尔对后宫的憧憬日渐浓厚,他好想看看里面的情景,哪怕只看一眼也好。他甚至觉得里面隐藏了世界的神秘。



从高墙中外流的资讯不多,皮耶尔也只能仰赖这点资讯,刺激自己的想象。他拿起耳饰紧紧握在掌中。



「路吉,要加入吗?也许会变得很有趣喔。」



路吉撩起肩上的斗篷,双手环胸说道。



「详情在刚才那家店讨论吧,那边的咖啡真的棒透了。」



二人折回原路,人潮拥入运动场之中,新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风中透着秋季的气息。



香燻在居家服外面套上棒球用的服装。上臘所的大房间已紧闭门窗,不晓得风是从哪里吹进来的。



其他殿舍早就发下了秋季的衣装,净镜殿还是穿着夏季的服饰。



又冷又饿的香燻,懒洋洋地躺着休息,什么也不想做。



过去待在晓霞舍下臘所,上头常会给予甜点或水果聊表慰劳。身为最卑微的下臘,该完成的工作不少,待遇倒也充实。



升到上臈,香燻本来很期待生活改观,无奈没有太明显的变化。所有人在大房间里共同起居,吃的也是更衣和女房的残羹剩饭。



同僚们也和香燻一样躺着休息,她们也没有睡觉,就只是静止不动。下午还有比赛,要尽量保留体力。



莳罗靠在墙上,阅读老旧的比赛记录。蜜芍则光着肚子打瞌睡。



一位同僚开门进入了大房间里。



「外面有猫咪喔!」



一听说有猫咪,上臘们纷纷跑到走廊。



真教徒都很喜欢猫咪。正确来说,真教的先知是个爱猫人士,圣典中也花了不少篇幅,暗述猫咪可爱的地方、猫咪喜欢的食物、和猫咪玩耍的方法、猫咪出人意表的事实、猫咪可爱的地方等等。



香燻也是如此。他在人宫前是个无家可归的混混,每天过着吃不饱的生活。不过一有野猫靠近,他就会大方分享自己少许的面包。



一只半长毛的白猫,踩着中庭的草皮悠间散步,毛茸茸的尾巴翘得高高的。上臘们发出啧啧的声音,甩着饰带来吸引猫咪的注意力。猫咪没有理会她们,径自钻进走廊地板下。上臘们难掩失望之情。



其他殿舍的上臘所,会在大房间里饲养两、三只猫咪。净镜殿却以「饲料要花钱」为由禁止饲养。敢情猫咪也知道净镜殿寒酸,所以很少走近这个地方。



净镜殿更衣•镜之君为人吝啬,号称「拉克玛尼半岛的存钱筒」。



「赢球必需给予奖励,因此上中下臘弱一点比较好。」——会说这种话,也就不难了解她的人品如何了。上臘要求改善待遇,她还不屑地表示,区区上臘没资格提出奢侈的要求,这件事也在宫内广为流传。今年春天,生活过于困苦的下臘所,更闹出了在走廊下摆空桶募款的事件。



猫咪离开后,上臘们也回到房内,众人的脚步声吵醒了蜜芍。



「各位,你们怎么了?」



「有猫咪啦。」



莳罗说明完,蜜芍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我讨厌猫咪,它们都是魔女的手下,我比较喜欢狗。」



狗在真教的世界里,被视为骯脏的动物而受忌讳。蜜芍的发言换来同僚的不满与批评。



生活过得拮据,人心难免暴躁。



到了午餐时间,上臘们移动到更衣的房间。



镜之君和女房们一同用餐。帮助更衣取用食物是女房的职责,上臘则替女房服务。



上臘以下的宫女,都是吃更衣和女房的剩饭。净镜殿的剩饭份量不多,这全是上位者大快朵颐,没有顾虑到下位者的关系。其他殿舍的御妻和更衣会自掏腰包追加料理,打赏下面的宫女享用,净镜殿可没有这样的好处。站在墙边待命的上臘们,各个露出如狼似虎的眼神注视镜之君等人用餐。



莳罗、蜜芍、香燻在上臘所的资历最浅,三人站在房间的入口处,从中下臘的手中传送厨房端来的料理。



「这是炭烤霜降羊肉。」



下臘送来大盘子,蜜芍接过盘子,瞪了下臈一眼。



「你没有偷吃吧?」



「不要吓人家啦。」



一旁的莳罗劝戒蜜芍。



下臘微笑行礼,退出了房间。



蜜芍将盘子端给同僚后,用力叹了一口气。



「升到上臘也没好处嘛,当下臘的时候还好一点。」



香燻想起了在晓霞舍下藤所的经历,蜜芍是偷吃伙食的名人。尺寸再大的披萨、面包、甜点都能一口塞进嘴里,利用厨房到殿舍的路途咀嚼入腹。她很擅长调整菜色的摆设,隐瞒偷吃的痕迹。技术好到被称为「摆盘的魔术师」。另外,她偷吃别人餐盘的技术也很巧妙,同样替她赢得了「反手神抓」的浑名。才短短两个月前的事情,香燻却很怀念那段往事。



上位者吃完后,宫女们回到上臘所用餐。



今天的剩饭几乎没有肉,香燻在抓饭洒上辣椒和蕃茄酱食用。要填饱肚子没问题,但没有肉就是少了点满足感。



一位去拿咖啡的同僚站到香燻面前,俯视着他说。



「哼、坐冷板凳的也有饭吃啊。」



出言挑衅的是二垒手吠舍,算是上臘所的老前辈了。也许是二人守备位置相同的原故,她时常找香燻的麻烦。



香燻放下汤匙瞪视吠舍。他没办法开口讲话,平常一向安份做人,可他以前好歹是个小混混。他的脾气就跟发情的猫咪一样刚烈。



「够了,不要说这种话。」



坐在旁边的莳罗开口劝架,吠舍冷笑道。



「香燻,我劝你还是离开后宫吧。否则一旦你获得宠幸,生下有相同缺陷的皇子该怎么办呢?



说着,吠舍指向自己的嘴巴,有人被她的话逗笑了。



香燻马上拿出指笔。



——你也离开后宫比较好,否则生出丑陋的皇子就糟了。



香燻拿起纸条给吠舍看,吠舍的面色丕变。有人偷看香燻写的话,发出痛快的笑声。



莳罗念给蜜芍听,蜜芍也哈哈大笑。



「不只丑陋,是丑陋又没脑的皇子啦。」



香燻看着蜜芍笑了。他的侧脸被一脚踢中,身体也摔倒在地,盘子里的抓饭全洒在自己脸上。



香燻正想起身反击,蜜芍已撞倒吠舍,骑在吠舍身上动手了。



「妈的死小鬼,少瞧不起人了!」



上臈所的主投手•果下踢开蜜芍,香燻赏她一记飞踢,果下一屁股摔在地上。



摔倒的果下弄翻汤盘,愤怒的同僚抓起盘子砸向香燻。香燻躲开盘子,另一个被砸中的同僚破口大骂,也抓起盘子砸了回去。



蜜芍和吠舍起身再战,香燻和果下也上前助阵,连莳罗也无法阻止她们。脏话和餐具满天飞舞。



「都给我住手!」



瑟摩栗活像母猫抓小猫,拎住蜜芍和吠舍的领子分开她们,香燻和果下也被制住了。平时表情严肃的瑟摩栗,也变得更加凶悍了。



「有这种力气打架,就给我用来好好比赛。」



吠舍和果下乖乖罢斗,上藤所的每一个人都很敬重瑟摩栗。



她依序瞅着莳罗、蜜芍、香燻三人说。



「你们去球场整地,在比赛开始前给我弄好,不准找别人帮忙。」



蜜芍来到上臘所的时日不长,并不认同瑟摩栗的权威,本想再冲上去痛扁对手。莳罗和香燻架住她,将她拖到走廊下。



「那些家伙是怎样,当个先发就拽上天。」



在走廊前进的蜜芍,一副要冲回去理论的模样,莳罗抱住她的腰部防患未然。



「不用在意那些人讲的话,更没有必要反击。一切的行为神都在看眼里,她们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莳罗都劝和了,香燻也点点头。方才被踢中的侧脸,内侧的口腔破裂,满嘴都是恶心的血味。讨厌血味的香燻皱起眉头,蜜芍误以为他很在意对方说的坏话,于是绕到他面前,将他的脑袋抱在胸口上。



「香燻,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比起那些贫嘴的家伙,静默的你要好多了。」



颜面被夹在巨乳中间,香燻感受到她浓密的体香。



莳罗的小手,也握住了香燻的手掌。



「是啊。跟她们相比,你的性格含蓄温厚,皇帝一定也会选你的。」



被女孩子握手拥抱,男人一定会坠入情网的。然而不谈男女关系,香燻也想珍惜这份对她们的好感。掩饰喉结的项圈和紧绷的兜裆布,如果当成是和她们在一起的代价,也就不单纯是痛苦的束缚了。



上一场比赛巧遇大雨,今天则是在秋高气爽的天候比赛。



对手是旃叶殿上臘所,联盟第一强豪。



象征旃叶殿队色的黄绿色旌旗,在场边的回廊飞扬飘舞。旃叶殿御妻•香之君就待在一垒边上看台的后方。她在今年夏天,缔造出了前所未有的记录,连续二十四夜荣获宠幸,是目前最得势的女君。随侍在侧的女房,也全是国色天香的姿色,华丽得令人难以直视。香之君赏赐她的上中下臘各式水烟、咖啡、甜点。甜蜜的香气飘过球场,传到净镜殿的看台。净镜殿宫女们饥肠辘辘的声音,形同秋季荒野上的虫鸣。



大伙肚子已经很饿了,比赛前又没有慰劳品可用,学牛叫的加油声也是有气无力。为了节省开支,牛角也没有发给中下臘,中下臘只得用手指摆在头上充当牛角。所谓的「猛牛军团」名不符贵,弓来其他殿舍的肋笑。



净镜殿的练习时间结束,莳罗、蜜芍、香燻回到了看台。今天的先发名单上,没有这三人的名字。撇开在上一场打出三垒安打的蜜芍,剩下的:一人根本没有登场的机会。



敌对的旃叶殿上臘所也进入球场开始练习,莳罗见状后叹了一口气说。



「我调查过以往的记录,净镜殿在百年来的所有联赛里,从来没有赢过旃叶殿呢。」



「百年……」



蜜芍无言了。



「据说啊,是跟『小宝宝的诅咒』有关喔。」



「那不是恐怖的故事吧?」



蜜芍打了一个寒颤。故事似乎挺有趣的,香燻探出身子专心聆听。



「很久以前,净镜殿下臘所有一个小宝宝,是某位宫女年纪尚幼的妹妹。宫女来到后宫出侍时,也带着妹妹一起过来。那个小宝宝非常可爱,深得众人的喜爱。婴儿嘛,哭声大一点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当时的净镜殿更衣是个没血没泪的人,她嫌弃小宝宝吵闹,将小宝宝丢到旃叶殿,拆散了那对姊妹。小宝宝长大后成为旃叶殿御妻,创下了年间六十支全垒打的惊人记录,并且产下皇子荣登一国之母。相对的,抛弃小宝宝的净镜殿,就再也赢不了旃叶殿了。」



「那果然是恐怖的故事嘛!」



蜜芍抱住自己的膝盖。



「不只如此喔,灵萤殿对我们有『山羊的诅咒』、晓霞舍则有『便当的诅咒』、青阳舍是『白胡炸鸡老爹的诅咒』——」



「意思是我们跟谁打都赢不了就对了!」



蜜芍嘟嘴抱怨。



确实,净镜殿上臘所在秋季联盟四战全败。香燻一拳打向捕手手套改造的手套里,心想自己真是转到了一个糟糕的殿舍。



主审宣布比赛开始,三垒看台的宫女们拿起牛角加油打气。



一局上,净镜殿上臘所先攻,第一棒安打上垒,第二棒摆出短打姿势,连续两球点出界外。不得已之下收回短棒,却挥棒落空三振出局。



第三棒吠舍猛力乱挥,一下就陷入了两好球的不利局面,完全没有助攻推进的概念。



最后,球数两好一坏,第四球打出游击方向滚地球,造成双杀后攻守交换。看台上的牛叫声也更加疲软无力。



通常头一棒上垒,得分的机率高达八成。净镜殿上臘所却连助攻进垒都办不到,拙劣的攻势被回廊的观众嘲笑。



一局下,轮到旃叶殿上臘所进攻。



净镜殿先发投手•果下控球不稳,一、二棒连续投出四坏球保送。逼得捕手瑟摩栗赶紧前往投手丘关切,不利的局面令三垒看台的宫女议论纷纷。



旃叶殿上藤所的第三棒打者,布色羯一上场,回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她的肩上扛着一个和身高相等的大布袋。



「她是怎样,抓人的妖怪吗?」



蜜芍笑了。



莳罗从怀里拿出一本小笔记观视。



「那个布色羯年仅十六岁,在上一季的十一场比赛中,打出了六支全垒打,是一位天才打者。一炮解决对手的实力,让她获得了『牵亡魂』的称号。」



「牵亡豚?」



蜜芍不解地歪着头。



布色羯在自家看台前方打开布袋置于地面,进入左打区。卷起的袖口透出粗壮的臂膀,一看就是诚如莳罗所言的重炮手。她有乌黑的头发和白晰的肌肤,外加绿色的瞳孔。虏姆人中也有各类人种,香燻怀疑她是曾经支配这个城市的民族后裔。



净镜殿投捕之间,花了不少时间互打暗号。第一球——



布色羯顺利击中角度偏低的球,球高高飞上空中。



回廊的观众争相挤出栏杆的上下方,旃叶殿和净镜殿看台的宫女,也起身仰望这一球的行踪。



香燻张大嘴巴看着天空,黑色的球影在蓝天上,犹如云雀划过天际。他很难相信人力可以做到这种事情,迟迟没有落地的球,令他忘了时间和所在之处,浑然忘我。